抬起頭來,看到承恩郡主站在浮橋上看著自己,等她過去。
微微怵了眉,隻行到水邊站著。
陰冷的風迎麵吹來,吹散兩人的談話。
蘇櫻行步倩倩,浮橋擊打在水麵上,發出噗噗水聲。
“你和他都一樣,不過仗著我愛他。才會有恃無恐。”禾雅忽然痛苦的閉上雙眼,虛弱的苦笑。
蘇櫻抬起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握了過來。她輕蔑的笑道:“我想,你跟我一樣好奇,王爺心裏究竟在意誰多一點呢。”
她放開禾雅的手,尖叫一聲,身子像落葉般滑落,朝身後的水波墜去。
同時尖叫的,還有禾雅。
驚恐,絕望,難以愈合的悲傷……
那樣一雙純粹的琉璃美眸,能輕易擊潰人性中的萬惡,感化一絲絲的良知。蘇櫻望著她的眼,嬌豔的笑容裏有星火般的歉倦。她說,你實在太美,太好……原諒我,容不下這樣的你留在他身邊……
瞌上目,冰冷刺骨的水浸入四肢百骸。蘇櫻緩緩沉入水底。
禾雅本能的伸手去抓,卻隻觸及承恩的零星衣角,而自己險些隨之墜去的身體在眨眼間被沫兒扯了回來。驚鴻一瞥,她看到自己倒映在水麵的容顏。腦海一片翻騰,似乎輪回前世的記憶,化作一個個斑駁的碎片,帶著日久彌新的檀香緩緩蘇醒。
一張張喜怒哀樂的眉眼,跑馬燈一般打她腦海走過。她仍是什麼也沒抓住。
站在遠處的仆從見此突變,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呼喊著:“王妃!王妃!”
那老媽子噗通跳進水裏,潛下水底。
方才叫喚禾雅的那個小丫鬟含著淚,目露凶光的推了禾雅一把,大吼道:“你為何把王妃推下水!”
沫兒衝過來,狂吼著撕咬住那丫鬟的衣袖。真心的護衛在禾雅前麵。
小丫鬟趕緊縮回手臂,麵色煞白。目光染了幾分驚懼和不甘,轉身對另一個不知所措的丫鬟說:“綠兒,你們快去找王爺。這個惡女人要殺害王妃!好狠的心腸。”
劈啪——
茶盤掉在地上,小玖慌亂跑過來,瞬間便明白發生了什麼。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隻能擔憂的望著這一切。
承恩被救了上來。全身濕透,昏迷不醒。
禾雅出自本能,又要過去施救。卻被小玖拉住,微微搖了搖頭。
音塵走近,臉色極沉。冷冷的拋下一句:“為何猶豫?難道真是你將她推下水,要她溺斃嗎?”
“承恩?承恩?”他輕輕拍拍承恩的臉頰,焦急的喚著。
蘇櫻嗆了一口水,劇烈的咳起來。音塵打橫將她抱起,溫柔的說:“好了,沒事了。我帶你回去。”
從禾雅身邊走過時,蘇櫻縮了縮肩。將自己更深的藏進音塵懷中。
禾雅啟步跟隨,麵帶憂色。
鏡園門檻前,音塵蹙眉道:“你回去。”
她搖搖頭,堅決的說:“不,我要見她安好。”
在周圍人的唾之以鼻和指責中,她再次踏進曾經的房間。而這已被其他幽香取代,沒有什麼是再屬於她的了。
禦醫說,王妃驚寒,恐怕會感染風寒。萬幸未傷及腹中孩子。以後飲食起居萬萬不可再大意了。
房中刹那安靜,隨之爆發巨大的喜悅。
蘇櫻笑著哭了一陣,突然從床上跪坐起來。含淚看著呆怔的禾雅,無助磕頭:“對不起,對不起……求你不要再傷害我和我的寶寶。”
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無疑坐實了禾雅的殘忍。如此卑劣,卻讓人深信不疑。
音塵拉起她,眼中的清明讓她顫了顫,哭得更急切。他說:“禾雅不會傷害到我們孩子的,相信我?”
“不,不。”蘇櫻拚命搖頭,“你心裏分明有她的。不然你為何讓她住著鏡園,悉養我喜愛的櫻樹。也不會被她尋了機會推我入水,若非乳娘,我今日必定帶著孩兒一同見爹娘去了……”
“承恩。”他惱火了,臉色十分難看。
蘇櫻愣了下,粉拳捶打他的胸膛。“你壞!你好壞!”
“承恩,我是喜愛你的。”
她淚眼迷蒙的看著他,臉頰緋紅。“那,為什麼你帶著她出訪南孝?而不是我呢?”
“你安心在家安胎不好麼?長途奔波,我會為你擔心。”
“她,”她瞅了瞅禾雅的身形,帶著幾分戲謔和憐憫。“你昨夜對王爺使了怎樣的妖術?遇上這樣光耀的好事。你可要保重身體,不要死在半路才好。”
抬眼見她麵若死灰的神色,即便是假裝的,也是楚楚動人,沒有遺漏絲毫的內心雀躍。莫非她與音塵暗中的交易,禾雅也是知道的?不,這絕不可能!
禾雅看著她,眼底卻空無一物。
閉上眼,緩緩睜開時已一片澄明。望著音塵,她悠悠的說:“好,我會好好保重自己,保重她。”聲音帶著沙啞和難自持的顫抖。
他的眼底閃過慌亂,趕緊吩咐道:“來人,送夫人回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