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莫叫離恨損朱顏(1 / 3)

陰影,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頭頂。

它就像一團毒物,浸湮著她的身體……

或許等到他忘記了,放棄了,自己離開了,他才能知道,她對他而言,不是偶然,不是羈絆。愛傷了,心累了,再不能陪他走了。但又如何遷就,強留不得的命運。

音塵,你不會可能愛上她的。是嗎?

今日繁花凍雪,飄零繽紛。

站在甲板上,回望蒼茫大陸,煙波浩渺,浪逐浪。青山雪眉依稀可辨,十裏長街鼎沸繁忙。於大同入微觀,人不過渺如塵,見花即見世界。

如今她也染了白眉華發。隨著風霜,破浪而去。

狐裘被吹的鼓鼓的,風劃過臉頰生疼。再一次感覺有道目光刺在肩頭,禾雅淺淡的喚道:“小玖?”

偏頭去看,甲板上除她卻再無其他。

她蹙了蹙眉,從皇城到殤城,再到這大船上。那種被人暗中盯梢的感覺總揮之不去,又無蹤可循。令人犯怵。

快走兩步,決定還是回到房中去。

不料船身撞上大浪,劇烈的顛簸讓她根本無法穩步行走,趔趄著朝艙壁撞去。

禾雅是極怕水的,也未乘過船。此刻突然害怕了,一邊怪自己魯莽跑到甲板上去,一邊想到要在船上度過十多個日夜。臉都嚇白了。

額頭撞上一堵牆,發出悶響。身子在風中美麗旋轉。

料定的疼痛沒有襲來——睜開眼,卻是一望無際的水波粼粼。

後背傳導來安定的溫暖,定了她的心神。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著,掌心厚實的繭子磨著細細癢癢的。

靠在他的懷裏的她,好小,好羸弱。似有若無的藥香竄進鼻息,讓他片刻的失神。

“你是誰?快放開我。”她慌張的喊道。

聲音猶如泉水般清靈,他甚至已經看到她布滿驚慌的眼眸,一定美的驚心動魄。

“夫人。”

他壓低聲音,斂去孤傲的氣息。低著頭,碎發遮蓋住麵容。

“屬下是船上的雜役。不小心驚擾了夫人,還望夫人恕罪。”

“好了,沒事就下……”眼角撇見了船下潔白的浪花,胃中一陣翻騰。還是沒有忍住,趴在欄杆外幹嘔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水啊,船的在她眼中都翻了個兒,顛倒了。胃裏實在沒東西可吐了,腿兒一軟,捧著肚子便朝地上坐去。

“夫人,地上涼。您有身孕坐不得的。”那個人不溫不火的說著,伸出手隔著衣袖將她扶住了。

禾雅抬眼的力氣也沒有了,“………”

“能幫我把小玖喚過來麼?”

“船口風大。若不介意就由屬下扶您回去吧。”他不卑不亢的道。沒有分毫越矩。

禾雅撇撇嘴,見他並無越距且隔著衣袖的手,推卻反顯得矯情了。

於是說:“謝謝,勞煩了。”

便由著他扶著自己一路走回去。

而刻意的掩飾,卻沒藏住他顛跛的右腳。

禾雅問道:“你傷了腳?”

他尷尬的笑笑:“屬下,生來便是跛足。”

“是嗎……”她惋惜的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夫人,到了。”手指在門上輕叩兩下,他抱拳說道:“請容屬下先行告退。”爾後拖著跛足,頭也不回的離去。

禾雅望著他的背影,眼中起了防備之色。

自幼與沫兒一同長大,造就了她如野獸般敏銳的洞察力。自打他靠近自己,她便感覺到那尾隨多日的窺視消失了。明明是天生冷冽,拒人千裏之外的性子,卻刻意接近她。真是有趣。

“夫人?”聽到聲音,小玖開了門。“您去哪兒了,哪兒不舒服麼?麵色好差。”

禾雅斂了斂神色,走進房內。“不礙事,隻是暈船。把包袱裏的藥拿來。”

小玖邊翻包袱,邊埋怨:“下一次可別把小玖扔在房裏,自個兒跑出去了。您還懷著身子呢。”

“恩。”禾雅心中揚起淡淡的溫暖,看到小玖收拾桌上的茶盞,轉而問道:“方才是誰來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王爺嘍。”小玖打趣的笑起來。“等了您好一會兒呢。一個勁兒問我您去哪了,擔心都寫在臉上呢。還責罵我為何不跟著。夫人,可是您不讓我跟去呢,小玖好委屈呀……”

“原本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貧。他還說什麼了?”

她正色道:“王爺說暴風雨就要來了,讓我們待在屋裏別出去。太危險。”

接過瓷瓶放到鼻翼聞了聞。禾雅感覺腦子清靈了一些。

“夫人,送你回來那人是誰?”

“沒問。”

若是知曉。

還需再問麼?

世間有兩樣東西,生來便是獨一無二的。一個是眼睛,另一個是青禾雅診過的脈搏。

易容術能重塑人的五官,卻無法掩蓋每一個眼神。而平凡的麵容與精如惑石的眼眸的組合,本就讓人充滿懷疑。於是他總是長發遮麵,從不敢與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