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羅帶同心結未成(2 / 3)

“吩咐廚子早些備膳,陪我去一個地方。”他握住為他拭汗的茱萸,眼神亮亮的。

夕陽西下,垂柳染紅暈。

並肩走在殤水畔,晚風徐徐;浩瀚寬廣的水麵,波光粼粼;拉長了的身影,交織依依。

如何形容這樣一幅美卷?

沉靜在自己的回憶中許久,音塵才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柳溪的水終究是要彙集到這裏來的。”

禾雅不甚明白,便不敢多問。

許久後他才又說:“央兒走後,我便不敢再到柳溪去。”那所許給她的大房子,終究沒有建成。

“皇城的禁軍沿著柳溪一直找到殤水的河口,都沒能找到她。連國師——央兒的生父都放棄了。可我怎麼能放棄尋找她呢?說不定她隻是和我鬧著玩,氣我一直找不到她便躲了起來?……說不定她到了南孝被人所救?數月前我在南孝遇到一個女孩兒,真的很像央兒。隻可惜……”

原以為緘默可以讓人暫時忘卻情愛的傷痛,卻不知隻是風雨的前奏,終成就揮壇而破的老酒,沉香彌散,回憶滾滾而來。將往事作一場宿醉,醒來時,你和他仍是光陰的兩岸,相思刻骨。

為何將往事告訴她,獨是她?

是此情此景還是早已決定,他不願去想。也許隻有她願。直到許多年後他才看清,就算她心裏多不情願,他也會忍不住告訴她。隻是再來不及解釋原因了。

音塵情深意濃的話,禾雅隻低著頭聽,默默不語。感懷到他的心境,眼裏酸溜溜的,心底更是透不過氣來。

她……失足落水片尋不著了麼?

看看眼前浩瀚無邊的殤水,希望也是絕望。尋人猶如大海撈針呀!

“王爺!”

禾雅的目光在河麵上頓下,突然打斷了他的回憶。

音塵折過頭來看她,見她目光深深鎖住水天一色的遠處,流露出不可置信。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習武之人的目力本就極好了,幾個近身的侍衛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一處的特別。乍一看似乎是成群的河豚在水麵泛遊嬉戲,不時越出水麵激賞水花。細細看下去那十數隻河豚竟是排了整齊的人字陣型,正中護衛著什麼極有章法的朝岸邊過來了。

“中間那隻河豚好像馱了個人!”終於有侍衛驚呼出聲。

音塵遠遠一眺望,眉頭一直在暗中皺著。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似驚又喜。波瀾不驚的道:“邵陽,命人去查看。”

待離淺堤更近了些,馱了人的河豚身子一沉,借了浮力將那個人推送出去。躍出水麵低低叫了一聲,餘下的十數隻河豚仿佛得了命令,齊齊轉身沉入水底,再見時已經遊出極遠,向著漫漫大海的方向去了。

三五個侍衛跳下水去,把昏迷不醒的男人架上來擺在了岸邊。“爺,還活著。”

幾乎同時禾雅輕呼一聲,就要衝過去。

音塵拽住她,有些不悅。

“幹什麼!”他喝道。

“我是大夫,當然是要救人呀!”她掙紮了兩下,眼睛緊盯著那個男子的麵色。

他鬆了手任她跑過去。不知當初救他時是否也是這種關切。

禾雅探了探他的頸脈,俯在他胸口聽了聽。心下感歎:“這人氣息雖弱尤實,必是內功高手。三五時辰歇息調養定能清醒。”不知何故卻不願說與他們聽,隻遵了心底真實的意願。

複望著音塵說:“世間竟有河豚救人這般靈事,這人好福緣呐。他隻是在水中沉浮過久昏了過去,應無大礙。王爺可要救他?”

音塵深深看了她一眼,許久。嘴唇緊了緊,與邵陽交換了一個彼此才懂的眼神,逐刻下令:“回府。”

入得廂房,音塵遣散一眾收拾打掃的家仆。行到四方桌前自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雲袖一翻,落座。

側眉眺了愣愣站在門前的禾雅一眼,輕淡的說:“怎麼?不是藏了話要與我說麼?如此我洗耳恭聽便是。”

禾雅一怔,眸光涼了一大截。心跟著抽了一抽。

“沒,沒有。”她低了頭,死咬住嘴角。

“沒有?”音塵輕描淡寫的重複了一遍。

“是——”

突如其來的一室沉默,一室煎熬。

天色漸漸暗下去,廂房外人影徘徊,卻也隻是私私耳語,聽不真切。昭陽來問了幾句,在門外作揖道:“王爺,晚宴已備好,是否送來廂房與夫人同用?屬下便命人進來掌燈了。”頓了頓,他又說:“先時救了的那位壯漢,半個時辰前蘇醒後不告而別了。”

言辭恭之又慎,也是感覺到房內氣氛緊張罷。

音塵起身,目光甚至沒在她身上停留,便錯身而過。放到門掾上的手指輕頓,終究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