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言盡於此,救與不救隨姑娘心意。”
謝無痕甩袖而去,正撞見門口錯愕的我,他沒說什麼又匆匆走開了。
梅含雪又靜靜地不發一語。她似外表結了層厚重的冰,可內裏明明有團瘋狂的火,然後,她從頭至尾的漠不關心,像一副比紙更薄的麵具,一擊即碎,愛要多深以後,才會連偽裝的謊言都不攻自破了。
時間過得很快,半個月仿佛隻是輕輕地一眨眼,就消失的沒了影跡,唯有窗外的樹葉黃了不少。當秋色的寒意打透衣紗,我心裏忽然沉甸甸的,多愁善感並不適合我,但有時難免行難自控。
梅含雪去了侯府,或許謝無痕那番話起了作用,也或許沒人說什麼,她也會去救那個人。我想去看她,就以“她是唯一知道魔族位置的人”為名,試圖拉著白十八一起去,白十八則胸有成竹說大可不必。
過了半個月,我終於又看見了她。
她一襲白衣坐在紅葉樹下,將杯中女兒紅一飲而盡:“昔日不知道酒滋味,今朝方覺酒香濃。”
“含雪。”這聲呼喚雖輕,但梅含雪自此再未展開過眉峰。
宇文軒仍然豐神如玉,玉樹臨風,可她……梅含雪笑得發苦,都說黃連最苦,未知比不比她的心更苦。
“有句話晚說了兩年……我對不起你。”宇文軒垂著頭,不必看也猜到他此刻定然滿眼愧疚。但梅含雪想要的遠不是這些。
“你囚禁孟清歌,通風報信告訴謝無痕的人是我。鳳山嶺,你舍命搭救孟清歌,一覺醒來功勞全歸謝無痕,當中指鹿為馬推波助瀾的人,還是我。”
梅含雪平靜看著宇文軒越來越震驚、越來越煎熬的麵孔,他卻沒了一絲感情,唯有空氣中紅葉的香氣,依舊濃烈、撩撥著心傷。
“你又何嚐對我仁慈過?衝洗是假,你奄奄一息是假,那天躺在床上的,是易容成你容貌的孟清歌,她才是真正的病人。”
宇文軒麵色一僵,分不出是驚訝還是愧疚。
“她的病痊愈了?否則你哪有閑情逸致,來我這兒裝模作樣。”
“對不起,當時已經沒有辦法了。”宇文軒崩潰地身體不禁晃了晃:“我不敢想象,沒有她的世界,我能不能撐下去。”
“夠了,別說了。”梅含雪的神色第一次起了變化:“來看我,除了道歉還有其他事嗎?”
宇文軒愣了一愣,緊握的拳頭,因為用力使指節看來有些扭曲。他的難以啟齒,換來梅含雪更多的自嘲,沒用酒杯,直接對著酒壺猛灌了一口。
“能不能告訴我,魔族的位置。”
“她求你問的?”
宇文軒誠實點頭。
梅含雪又喝了口酒:“那你先回答我,你真如謝無痕所說,為贖罪在我隔壁的房裏,住了兩年?”
羞愧讓宇文軒的臉頰一片灼紅,不自然地將頭偏向一側。
梅含雪看在眼裏,明了於心,嗟歎之餘,居然可悲地笑了。心知肚明還自討沒趣,不是犯賤又是什麼?罷了罷了:“今晚我繪好地圖,便給她送去。”
“含雪,謝謝。”
“這一麵就當永別吧。以後,別總一副愁眉深鎖、心如刀絞的表情,你不欠我什麼。”兩年不見,他高了成熟了卻陌生了:“沒我從中作梗,你和她該一起的。說到底,一切因我咎由自取。但別怨我,總歸這一次我救了你的心上人,將功補過了。”
那天,梅含雪在樹下坐了很久,自那天以後,我再沒見過她。她去哪裏,藥王門,藥廬,還是天涯海角的某一個地方。她這樣的女子,又能去哪裏?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情緣路,自此天各一方,其實,相濡以沫,何如相忘於江湖。
或許,塵緣當斷則斷,青絲欲斬便斬,也省得對燭淒涼,提筆難書。何必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隻可惜,可惜。
世人都說江湖如夢,情恨無常。的確,一生誤,一生苦,口中說了斷,又如何斷的了無牽掛。情這一關,好進不好出,當中的人,酸甜苦辣嚐盡百種滋味。
人說經曆致苦,便得清明。真正心如止水的,又有幾人?世間多少凡夫俗子能做到參透二字?
梅含雪是個聰慧的女子,可惜有句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若笨一些,或許就不會這麼苦。活得明白,倒不如難得糊塗。
大千世界,希望她能找尋到一方淨土。療製心傷,展舊顏,望一望,天下又一番桃花依舊,春風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