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3)

白玉山應當出庭,雞冠山可以作證,列強紛爭,幹戈不息,烽火狼煙,唯銅獅背山麵臨,巍然俯臥,兩眼直視,顧盼自雄,鑄成曆史沉思者的形象,載負著民族的命運。

是的,曆盡滄桑的銅獅不隻是用費銅鑄成雄的獅,而是生命的象征;不僅有曆史的生命,不僅有藝術的生命,而且是無數生命的結晶體。我撫摸著發亮的獅身,想細細傾聽那些曾經混和著血與淚的故事,仿佛銅獅還在發出憤怒詛咒聲……

這就是族順,這就是旅順!

旅順之後不順,不順便是苦難與流血。然而,作為奇跡標誌之一的銅獅,容顏沒有消瘦,仍立在那兒,無言地,卻又雄辯地為曆史提供佐證,為民族留下警戒!久久地積澱在每一個華夏子孫的心靈隱處和意識深層。

哦,為我心中的旅順,我來到這裏。

為了忘卻這悲涼的往事,不願重新點燃那戰艦的烈火和那曆史的傳說,而今我從沉思的帶血的雕塑前走過,昂起了生命之顱。

夠想的,銅獅,我舍不得離開,但,終究走了,還掉頭看,眼睛被淚水模糊了。

漸漸遠去的,是中國一般交揉著痛苦和恥辱的曆史。

漸漸遠去的,是天宇間永生不滅的生命力的銅獅。

忽地,一聲汽笛,是醒獅長吼著喧赫的、開拓的樂章。

16.憑吊·思索

童年,聽過“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故事之後,我曾久久地渴望謁拜東北邊陲那座彈痕累累的大橋。如今,已站在鴨綠江的大橋上,權當雙腳並立,我虔城地向它鞠躬……

炮聲已被隔得遠近的了,塵世也被隔得遠遠的了,我卻分別感到有一種響動撞入了心底,濺起了一層層的漣漪。

今日憑吊這座橋,不是祭祀,而是尋覓那曾經屬於一個民族的壯麗的詩篇。於是我想到了那個剛剛吻別妻子的勇士,想到那一個偉大的兒子,想到了生與死,想到了許許多多,比如鮮花,比如愛情,比如殘酷,比如憤怒。陽光不會為逝去的歲月禦寒,銀杏正依偎著春風取暖,列車挾著驚雷一樣的喘息從自己的身邊馳過,延長了它的生命,使大橋留下了曆史的印跡。

思索會潛入睡夢之中,而不會淹沒在與那生命俱全的記憶之流。大橋鐵架的斑斑彈痕,引著我追尋曆史的背影走向永恒!

遠來的風,仿佛是一種幽幽的思緒,浸透了秋的心靈,伴我在橋上漫步徜徉,追尋那被歲月征塵複蓋的戰車走向,尋找著可愛的人留給我的一串串足跡。在那深藏著情感,滴瀝著色彩,飽含著奧義的鋼梁裏,有一種理解了和被理解了的感動正充溢著我的心。大橋用它的偉力的百分之一,便足以撫慰和啟迪人類微小的靈魂。

熊熊的硝煙已經留在曆史的影集裏,如今這個香氣馥鬱的夾岸,恍然繁花似錦,撲朔迷離!

17.黃昏歌樂山

久久地,我隻著意描摹一幅空靈,看不見了歌樂山魔鬼的季風。

狗的吼叫走失了,嬰孩的啼哭走失了,沒有走失的光環圍著了灰灰的牆,敞開了白公館的那扇大門。

這裏從未有過誘惑,青春的全部奉獻給所愛,彌漫了風雨黃昏,即使忘卻了自己的生辰,也無法割斷白丁香般痛苦折磨的回憶,飄成花崗岩石般的頭顱,昭示沉淪遠離於冤魂、我不願說那些鬼雄的囚歌每句都溢足血氣的方剛,更多的是悠悠的深情的流韻彈奏山巒的風。白丁香也許說不清鬼兒們的年齡,隻有血淋淚灑成長的偉樹依在回眸那口生鏽的獄鍾。

我撩動歲月迷離的流蘇,看長天落英繽紛,被綠色和濃暮覆蓋的那一片凝重,宣告歌樂山是神聖而高潔的天堂。

雲不再是舊時的陰森,風再不會比過去蕭瑟。山岩,山岩上留下千古一盤綰結的思絮,即使是黃昏,青春的境界仍留有永生的位置。

18.斜陽浴血

為祖國的解放事業流過熱血的父親領我到斜陽島,說“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反匪徒的浴血戰”。

沒有刻上勇士們的英名,沒有驚心動魄的浮雕。風裏雨裏,春秋幾度,魂裏夢裏,天蒼蒙、一片片鮮苔,一叢叢野草,已經覆蓋了那場血與火的戰爭,覆蓋了曆史在這裏凝結的悲愴的昂奮。於是,生命變得凝重了,連輕浮也不敢生長,隻有雷電的轟擊,台風的侵卷,海浪的噬咬,還剝蝕著她傷痕累累的意誌和頑強崛起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