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是嗎?” 金鑲玉依依地說,方自真眼皮也不抬,十分幹脆地道:“我不是,我隻能把你變成死人。”這時,他才慢慢抬起頭,盯著金鑲玉,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金少掌櫃,歡迎你回家!”他的手指伸出,隨時準備去彈自己的鼻子。
金鑲玉突然一變眼神,如刀一般盯著方自真,道:“果然不愧是方自真,方寸之心,自有真性。隻是不知你還知道什麼。”方自真聽了,慢慢將手又放下,拿起桌子上碰滅的蠟燭,湊到金鑲玉的燭火上點燃,緩緩道:“那要看你想知道什麼。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命運,我可以告訴你。” 金鑲玉傲然道:“用不著,我的命運,我說了算。”
方自真冷笑:“是嗎?我倒真有點欣賞你了,因為你像極了年輕時的我,飛揚跋扈,傲視群英。老實說,你不認為你敢來!” 金鑲玉將蠟燭放在桌子上,穩穩地坐在他側麵,用手托著腮道:“龍門客棧雖然換了主人,但總歸是我的家。”方自真盯著她的手,問道:“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因為你讓我感覺到,你的出現是有目的的,而且是出乎我意料的目的。” 金鑲玉拍手笑道:“我倒越來越喜歡你的樣子了,因為你真的很聰明。”方自真冷然一笑:“你想奪回你的龍門客棧?”
金鑲玉搖搖頭,道:“還不止這些。”
方自真一怔,道:“不止這些?你還想要什麼!” 金鑲玉吃吃地笑著,眼神如鉤,銷魂鉤。方自真也笑了,他是個非常正常的男人,不是太監。
“你想用身體來換龍門客棧,做這裏的老板娘。”
金鑲玉噓了一聲,道:“好難聽喲,我又不是婊子。”方自真哼道:“那你用什麼……” 金鑲玉壓低聲音:“用我男人!”方自真笑了:“你那個受氣的男人?隻怕是你手下的夥計吧,我很清楚地記得,龍門客棧的夥計並沒有死絕。” 金鑲玉嗬嗬一笑:“夥計?哼,這個世上,配做我男人的人,你覺得會是什麼樣的?”
方自真淡然道:“我不是你,你說。” 金鑲玉的目光中突然像是出現了一輪圓月,那是一個人的眼睛:“我的男人……他要有張冷酷的臉,一雙像霧像雨像夢的眼睛,還要有一顆……值得同情的心。”方自真一臉漠然:“看樣子你找到了,或者說找到過……”
金鑲玉收回目光,落在方自真臉上,呆呆地道:“你很聰明。卻又很傻。”方自真挑了挑漸暗的燈芯,道:“我們是在談生意,不是談心。” 金鑲玉恢複了神態,道:“我沒忘,你知道我這個男人是誰?”方自真微笑道:“我不是你,你說。” 金鑲玉將聲音壓得更低:“有個叫大內飛鷹的人,你認不認識?”
方自真一直都是鎮定自若的,但聽到這個名字,突然抬頭,盯著金鑲玉的眼睛,一字字道:“你說誰?” 金鑲玉重複道:“大內飛鷹!”方自真眼睛中閃出刀一般的光芒:“周,盡,忠!” 金鑲玉點點頭:“對,是叫周盡忠!”方自真眼睛中的光芒漸漸暗下去,道:“周盡忠與東廠做對,誣陷東公,下獄而死,天下皆知。” 金鑲玉想了想,說:“他最擅長的武功叫什麼名堂?”方自真緩緩道:“九現神龍劍法……那端的是一手好劍!”
金鑲玉問:“這手劍法有沒有傳人?”方自真沉默道:“周盡忠不是江湖人,所以江湖上沒有人會這種劍法,如果有的話,也隻會是一個人,就是他的兒子,周淮安!”
也不知為什麼,方自真很願意在金鑲玉麵前談這些事,也許是因為這些事在他心中憋了太久:“周淮安是兵部尚書楊宇軒的親信,一直以來都是廠公的心頭患……”
說到這裏,方自真突然站起身來,將頭湊近金鑲玉:“你的那個男人,是周淮安?”
天邊驟然一亮,轟隆一聲,沉雷乍起,仿佛就炸響在頭頂上。
金鑲玉不答,隻是穩穩坐在椅子上,用手捋著頭發,嘴邊輕輕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