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看著他的身法,心中不由得喝了聲彩,鼻子裏卻冷哼了一聲,她眼珠子轉了轉,用腳踢醒刁姑遇,說道:“刁姑遇,你不想撒尿嗎?”刁姑遇迷迷糊糊地搖搖頭,金鑲玉一巴掌打在他頭上,把睡意打飛了七分,刁姑遇摸著頭,想不明白為什麼不想撒尿也要挨打。金鑲玉湊到他耳朵邊上,輕聲吩咐:“去,假裝撒尿,在廚房的地下打一條暗道出來,要打一百丈,直打到外麵那座沙丘後麵,打不完不要出來,聽到嗎?”刁姑遇點點頭,站起來要走,金鑲玉一把拉住他,在他耳朵邊上說了幾句,隨後拔下頭上一根發簪,交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他手裏又塞了幾個包子,才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刁姑遇捂著肚子跑下樓去,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一翻身滾進了廚房,他伏在地上,用手指輕敲地板,想試試哪裏的土鬆軟。突然他停在了牆角處,像是發現了什麼,抽出菜刀將地板割開一塊,向下一栽身,如同一隻沙鼠般鑽了進去。
金鑲玉見刁姑遇走了,自己咬著嘴唇,盤算了一會兒,才點上一根蠟燭,輕輕出了門,直向方自真的屋子走去。
方自真沒有睡,正在燈下看書,燈光從他的側麵泄到他臉上,他那張瘦瘦的臉如同刀削一般,顯得既冷漠殘忍,又惹人同情。
本來,方自真就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人。他父親是王振的親信,自己雖然看不慣王振的所作所為,但畢竟王振待他如同兒子一般,縱然他沒有幹什麼壞事,可王振一倒台,所有反對王振的人還是首先把矛頭對準了他,方自真被彈劾了二十三款大罪,論律當淩遲處死,如果不是曹少欽找了個替死鬼,他早就死無全屍了。
可無論如何,京城他是呆不下去了,曹少欽重新手握重權後,給了他個重要差事,就是主持龍門客棧,把它變成東廠的眼睛、耳朵和嘴巴。眼睛用來看視動靜,耳朵用來監聽消息,嘴巴用來咬碎仇敵!直到現在為止,龍門客棧在他的主持下,狙殺了不少東廠的敵人,也成功的打聽到不少有價值的消息。
可是今天,自從見到了那對夫妻之後,方自真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以前來的人,在他眼裏都是送上門來的肉,但這三人卻像是走進羊群的狼,雖然他們一樣披著羊皮。
方自真的目光漸漸離開了書,落在那盞燈上,仿佛想從燈花中看出些什麼……
沒等他看出什麼,房門被敲響了,方自真輕聲道:“門沒插。”
房門開了,一道柔和的明光灑進來,如同上蒼故意把人間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到了門前一般,一切事物都被無奈地隱入黑暗中。
屋子裏的燈也很亮,但相比之下卻是黯然失色,因為門外的燈光裏,有一位美若月仙的人。
方自真轉頭去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蠟燭,蠟油濺到了手背上。
金鑲玉眼睛裏映著燭光,俏臉上蕩著春光,一搖一晃地走到桌子前,放下蠟燭,用自己的纖纖玉指握住方自真的手,剔起上麵的蠟油,輕輕撚著,說:“苦人兒啊,不要動,讓我看一看,痛不痛?”她將方自真的手臂放到嘴邊,輕輕吹撫。
方自真將手一抽,冷冷地盯著金鑲玉,說道:“新娘子甩下相公,到這裏做什麼?難道是來給你相公買帽子的?我這裏可沒有那種帽子賣。” 金鑲玉不答,隻是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手,說:“一個男人,如果身邊沒有女人,可真是……”方自真緩緩坐下,接道:“可真是幸福!”
金鑲玉柔聲道:“你有過女人,我看得出!”方自真冷笑:“你不是女人,我也看得出!” 金鑲玉笑了:“我不是女人,那是什麼?”方自真道:“你隻不過是個孩子,不要再裝女人了,真正的女人是不用做戲的。” 金鑲玉目光如迷霧一般,將方自真籠罩在其中:“孩子也可以變成女人的。”
“那你就應當去找把你變成女人的人。”方自真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