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真的臉先是繃緊,後來慢慢放鬆,最後顯出了一絲笑容,他坐回椅子上,輕輕揉著手指,道:“到底是不是,我如何才能相信呢?” 金鑲玉道:“我用不著騙你。”方自真冷笑:“那也要試一試才知道!” 金鑲玉哦了一聲:“怎麼試?”方自真道:“就這樣試!”他突然一個翻身,從窗子裏躥出去,腳尖一踏窗欞,飛身上房,隨後風雷中便響起了一陣衣袂破空聲。有人已在房頂上交上了手。
窗外有人!
金鑲玉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方自真雖然生得皮包骨頭,但用的卻是正宗的大力金剛手,隻不過出手之間卻是風絲全無,那人雖然生得長大,一上手卻是太極綿掌,身形手法展現出縮、小、綿、緊、巧,二人交手快得驚人,隻見兩條黑影亂閃,不見招法。
天邊已經是風起雲湧,而這兩人拚鬥的驚險之處勝似驚雷閃電,卻全都不發一言,似乎都不想驚動他人。
一道閃電掠過,方自真看到對方臉蒙著黑布,不由得低喝一聲:“藏頭露尾,給我現身!”一招飛龍在天使到一半,突然變了鷹爪力,抓向那人的臉麵,那人猝不及防,似是已避不過,但他也是靈動非常,太極綿掌也就勢變招,一式二龍搶珠,直點方自真雙眼。
你要看我的臉,我就刺你的眼!好狠的招!
方自真不退不避,單掌在眼前一橫,截住二指,另一隻手雖然稍頓一頓,但仍舊抓向對方麵門。那人隻爭這眨眼之間,他頭頸用力,向後一甩,整個身子如同一座風車般飛了出去,沒入黑暗中。
但他剛剛飛出去,有件細如牛毛的物件如影隨形而至。
兩人從交手到結束,僅僅一刹那,但卻鬥得驚心動魄,不分伯仲。
方自真的手停在半空中,雖然沒有抓到什麼東西,但似乎是抓到了一般,半晌才慢慢收回來,此時轟雷一響,大雨如注。方自真獨立在房頂上,暴雨中,如同那杆挺直的旗杆。
周淮安,果然是你,你為何要來這龍門客棧?
你為何要來?
金鑲玉看著方自真從窗口掠入,便問道:“試過了?”方自真身上的衣服已然濕透,但那一股傲然之氣卻是絲毫不減:“算是吧。” 金鑲玉道:“是不是他?”方自真不答,看了看金鑲玉,道:“你把他的底告訴我,就不怕我先殺他,再殺你?” 金鑲玉搖晃著腦袋,一股胸有成竹的樣子:“你不會殺我,而且我勸你暫且也不要殺他。”
方自真自顧倒了一碗熱茶,雙手捧著,眼睛微合:“為什麼?” 金鑲玉道:“你知道他來幹什麼?總不是真的娶媳婦吧。”方自真道:“你不是他的媳婦麼?怎麼連相公的心思也不知道?” 金鑲玉冷笑:“我自然知道,他到龍門客棧是來接人的。”方自真眼皮一翻:“接人?接誰?”
金鑲玉道:“我不是他,我怎麼會知道!你直接去問他好了。”
方自真淡然道:“我會問出來的。” 金鑲玉湊過頭來:“那我們的交易……”方自真手放在茶碗上,緩緩道:“成交!” 金鑲玉看了看窗外,輕聲問道:“我們方才的談話,他全聽到了?”方自真端起茶碗,道:“沒有,他是那聲雷響之後才來的,所以我才沒有聽到。如果他一早在窗外,我還會給你說這些嗎?”
金鑲玉怔怔地瞧著他,眼珠動也不動,仿佛要將他看到心裏。方自真冷冷地道:“你不懂‘端茶送客’這句話麼?你應當回去了。”
“好,不過你要答應,替我保密喲。”金鑲玉站起來,輕輕摸了摸他的手,甩下一個淺淺的微笑,沒再說什麼,慢慢走出去。
聽著金鑲玉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方自真站起來關上門,從門縫裏看著金鑲玉那婀娜的背影,他眼睛裏放出一種陰冷的寒光,手中抓著的茶碗“砰”地裂做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