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玉突然停在一個沙丘前不走了,周一飛勒住韁繩,看著她,金鑲玉長長吸了口氣,道:“過了這個大沙丘,就可以看到龍門客棧。”周一飛微笑道:“為什麼不走,你怕了?” 金鑲玉罵道:“怕你個爹呀!我得先歇歇腳了。”說著一把先把刁姑遇丟了下去,然後才氣乎乎的坐到一邊。刁姑遇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周一飛卻沒有下鞍,隻是將手中的劍一抱,搖晃著腿道:“誰謂波瀾才一水,已覺山川是兩鄉,怎麼,你到了家,反而不敢進了?” 金鑲玉猛然抬頭,瞪著他:“你說什麼?誰到家了?”周一飛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太陽,手中拈著一片晶晶亮的東西,幽幽然道:“相思柳葉,四十年前點蒼派掌門玉憐香的獨門暗器,相傳隻有一個人得了他的真傳,就是他的小女兒,玉玲瓏。十幾年前,玉玲瓏消失於大漠,這種暗器也隨之做古,誰知今天,卻在這裏出現了。你當然不是她,這麼一來做何解釋呢?可有點費腦筋了。”
金鑲玉知道他是在套她的話,氣道:“有話直說,你以為蒙著張假臉,老娘就瞧不出來!婆婆媽媽的,也不知是不是男人!”周一飛也不生氣,眼睛閃著笑意,道:“除了女人,還有一種人雖然打扮得像個爺們兒,可說話的聲音卻細聲細氣……” 金鑲玉乎地站起來,手指間晶光亂閃,嘴裏罵著:“你罵我是太監!”周一飛一個側翻躥到金鑲玉駱駝邊上,叫道:“停手!” 金鑲玉一呆,周一飛從她駱駝上一探,張開手道:“我敢肯定你不是太監,因為太監不用這東西。”
他手裏是一盒胭脂,那還是邱殘月在剛出大漠時買給她的。
金鑲玉睹物思人,竟險險落下淚來,她一把奪過胭脂,罵道:“你他媽的,偷別人東西還有理了!”周一飛道:“你是玉玲瓏的女兒,也就是龍門客棧的少掌櫃。” 金鑲玉哼了一聲:“那又怎麼樣?”周一飛的臉色在慢慢變陰,他看著遠方的天空,一字字道:“龍門山有雨,卻緣虎下山。”
這個周一飛當然就是周淮安,他將邱莫言送到賀蘭山,交給邱莫言的朋友鐵竹、賀虎後,還沒回到中原,就接到了師父楊宇軒的書信,兵部尚書楊宇軒在信中告訴他,鎮威將軍盧東林握有曹少欽謀反的證據,卻被東廠陷害,削奪了官職,貶回故鄉,可曹少欽還不想放過盧東林,意圖半路截殺,他派出的是東廠最可怕的兩個人,方自真與千麵人魔。
對於方自真,周淮安與他自小相識,但是不同的命運把他們安排在了不同的立場上,所以周淮安隻有易容而來;而千麵人魔,則是千麵人屠的哥哥,兩人一起投靠了東廠,很受重用,可千麵人屠已死在邱殘月的子母劍下。
楊宇軒得知消息,知會盧東林馬上出關,他命周淮安趕到龍門客棧與盧東林會合,拿到證據,護送他出關,然後把證據送到京城。可現在,龍門客棧已被東廠奪了去,盧東林一到那裏,定是凶多吉少。
曹少欽打龍門客棧的主意不是一天了,他的目的當然不隻是想對付龍門客棧,而是以它為聯絡站,既可以通風報信,又可以截殺那些政敵,因為它正處在出關的唯一要道上。
對於周淮安與金鑲玉來說,此時龍門客棧已是龍潭虎穴。
金鑲玉突然把眼睛盯在刁姑遇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得這孩子有點發毛。
太陽,紅彤彤的垂在西邊,預示著黑夜就快要來了。
方自真站在客棧門前,眼睛看著這如血的殘陽,身後龍門客棧的大門嘎吱吱的關上了一扇,小三兒在裏麵洗著抹布,端著一盆髒水出來,剛好一陣晚風吹過,帶來了一股沙塵,他將水一潑,狠狠吐了一口,罵道:“媽的,來這鬼地方,還道是充了軍哩!”方自真長長吸著氣,嗅著這股辛辣的大漠氣息,淡淡地說:“你厭倦了是嗎?我倒覺得沒什麼,人就像一粒種子,放到哪裏,就應在哪裏立住腳跟才是。”小三兒歎息一聲:“那是因為您死過一次,所以才不在乎。我可沒有您那般傳奇經曆,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