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賈說,當初,是你每天向我訴苦,說當服務員累,說什麼腳腫得比水桶還粗……

我說,我說說不行嗎?你說我一沒本錢二沒技術,我拿什麼賺錢?

小李子明顯聽不下去了,用空玻璃杯敲擊著桌子說,安靜一下,安靜一下,現在我們不是坐下來想辦法嗎?你提,提個要求,看我們能不能滿足你。

我說,我沒什麼要求。

小杉說,你沒什麼要求來談什麼判?

我說,你要記住,不是我要來談判的!

老賈說,好,好,是我要求來談判的。

一直沒吭聲的鄭天一說,葉子,說良心話,你很任性。今天中午12點,你還在和老賈吃飯喝酒,可一點半,你又騷擾他,到單位,到他家門口,你這樣有意思嗎?

我說,那他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老賈說,不是不接你的電話,是手機不在手上。

鄭天一說,你是他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接你電話?

我說,那我不管,我打電話他就要接。

小李子麵帶微笑地看著老賈,說,賈大華,以後,你給我記著,在外麵找女人,要找婚姻中的,不要找離異的單身的,那是自找麻煩。你說你現在活得還像個人嗎?這麼熱的天,你穿個長袖,怎麼不敢穿短袖?你身上被她抓成那個樣子……

鄒主任歎了一口氣,說,唉,葉子,說實話,小李子和老賈結婚這麼多年都沒和他動過手,你把老賈抓成這樣,像話嗎?

我說,抓他還是輕的。

小李子說,你說吧,怎麼才能了斷?老賈,我跟你說,現在我是處理敵我矛盾,等這個事處理完了,我再跟你算賬。

我聽到“了斷”二字,看了看老賈和他的厚嘴唇,昔日的恩愛場景一下子浮現在我眼前。我不想說什麼。

小杉在桌子底下朝我伸出三個指頭,小聲問,三萬怎麼樣?我茫然地點點頭。

小杉看看大家,大聲說,這樣,我提個數字,看你們有沒有什麼意見。老賈呢,作為對葉子的補償,拿三萬元出來,你們看怎麼樣?

老賈補充說,這個補償的意思是,當初我不該讓她從紅葉麻將館出來,失去這份工作。沒別的。

小李子說,三萬?可以考慮,不過,我要回去和兒子商量一下。我重申一點,三萬元假如交到你手上之後,你要離開高碑店,永遠離開。我要看到你回老家的火車票,並看著火車離開。

我心裏很亂,憑什麼她拿三萬元就決定我的去向?我站起來,椅子在腳邊呼啦響:不談了,不談了,你們自己談去!

小杉起身將我抱住,說,葉子,你怎麼這麼不成熟?說好坐下來談的,怎麼又要走?

我說,我兒子還一個人在家呢。

鄒主任說,既來之,則安之。其實,我覺得三萬塊不少了。你拿去做點什麼小生意,過日子,挺好的。

什麼叫挺好的?這群道貌岸然的人,他們知道老賈在床上的時候和我說過些什麼?他說他愛的是我,想和我好一輩子,一起私奔到外地去過日子……可現在呢,一切都變了,他情願守著性冷淡的老婆過日子也不願意搭理我,把我像扔垃圾一樣地扔掉。既然想扔我,當初何必又招惹我?我就那麼賤嗎?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要玩什麼把戲。好,既然給錢,那我就接著。三萬塊,為什麼不要?我要!

鄭天一說,你就答應拿下這三萬元,如果同意,明天就給錢。

小李子說,給錢之前,我們還是簽個協議。

我心裏的煩又像毒蛇一樣翹首了:什麼協議?

小李子說,三萬元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是不是?至少用得要有點價值吧?簽協議的目的,就是對彼此有個約束。人,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畢竟,這是個法製社會。

我從話裏聽出小李子含有威脅的意思,說,你是不是想把我送進大牢?那最好,我那個傻兒子你管著就行。我可沒提出要錢,這三萬元錢是你們說的。算了,我不要錢,你們別以為有錢就能搞定一切。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大家都不再說話了。

鄭天一和鄒主任不時看看老賈,我也看了老賈一眼,老賈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