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賈說,其實,我覺得,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兒。

小杉說,那是什麼?

老賈說,有些事能用錢搞定,有的是搞不定的,我說了,你們又不信。我覺得葉子還是覺得我好,放不下我這個人。

小李子“呸”了一聲,一臉嘲笑:賈大華!你真不要臉,現在你還說這種話!那你和她去過啊!你以為我真的錢多得沒地方放了,放在這個騷貨那裏?我是想用這三萬塊給我兒子和我買個平安!

看他們夫妻吵,我心頭浮起一絲快意,感覺我這邊的砝碼稍稍重了一些,這也是我想看到的場麵,我站起來,這一次態度堅決,說,不談了,不談了,這是談的什麼判!

一看我要走,小李子急了,說,我受的委屈不比你小,我都沒急,你倒急了。走?走能解決問題嗎?

我一聲冷笑,說,我要解決問題了嗎?要了嗎?我要解決什麼問題?想解決問題的是你,你們!

鄭天一起身,拉著小杉離開,邊走邊說,走,小杉,我們回家。和這樣的人,擰不清。不管了!你怎麼有這種老鄉!

小杉跺腳:鄭天一,你別添亂好不好?怎麼都沒一點耐心?走,誰都不許走!都給我坐回去!小杉一邊說,一邊把我拖住,重新按回在椅子上。

小李子喝了一口水,喘著氣,看著老賈,說,你說吧,你惹的事,你說怎麼辦?

老賈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老賈看看我,說,葉子說想跟我結婚。

小李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那你的意思呢?如果你有意思,我可以退出。

老賈說,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看著老賈,他的一張大嘴失去彈性的樣子,那些話在口腔裏關不住,在嘴唇邊肆虐著,我有些惡心,說,你沒有這個意思嗎?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老賈並不敢看我,說,我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有具體的語言環境,不能割裂開來看。

我幹脆撕開他的偽裝,說,是不能割裂開來,你真是道貌岸然。你每天在我這裏都要打炮到十點鍾再回去,自從認識我,你倒省了找小姐的錢了。好,我承認,我喜歡的是你的下半身,行了吧?你別以為你有多了不得,在我這個單身女人眼裏,你不過是條公狗!

鄒主任站起來,說,我還有點事,提前告辭,你們好好談,心平氣和地,不要這麼衝,坐在一起就要解決問題。相互埋怨相互發火能起什麼作用呢?

老賈衝鄒主任點點頭,玻璃門在鄒主任身後裏外晃蕩了兩三下,安靜下來。

小杉用鑰匙上的指甲剪剪了一大堆月牙般的指甲殼,鄭天一看著皺眉頭。小杉用手抹下放進煙灰缸,她接著理事。

小杉說,這樣,就按我說的,葉子呢,拿三萬元錢。然後你們倆斷絕關係,永不來往。

我說,什麼叫永不來往?那是不可能的。我兒子半夜發燒要上醫院怎麼辦?我換煤氣罐怎麼辦?我春節回老家買火車票怎麼辦?

小李子說,你為什麼一定要找老賈呢?天底下的男人死絕了?

我說,他是我男人,我不找他找誰?

小李子說,那我是誰?我們是有結婚證的。

我說,那不管,他上了我的床就要對我負責。

鄭天一大概聽不下去了,說,對你負責?你是黃花閨女?你們都是成年人,既然玩感情遊戲,就要遵守遊戲規則!

我對鄭天一的話有些反感,說,鄭老師,你好像很懂遊戲規則,是不是你找的女人從不給你添麻煩?

小杉看了看鄭天一,又看看我,說,葉子,你可不能亂咬人。

鄭天一站起來指著小杉的鼻子說,胡小杉,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家!再要是管這些沒油鹽的事,我跟你沒完!

鄭天一和小杉一前一後地走了,現在,就剩下老賈、小李子和我三個人。老賈臉上寫著失望,他站起來要走,小李子的臉上也寫著無奈,她跟著老賈,大概想看他到底幹嗎。我也緊跟著他們出了門,看他們並排走在前麵,快到馬路邊,我突然煩了,右手從左腳上脫下涼拖,左手從右腳上脫下涼拖,分別朝兩邊一丟,朝老賈撲去。老賈聽到我的號叫,往前逃竄著。我圍著大樟樹追了幾圈,追不上抓不著,便赤腳跑到馬路中間哭號起來,兩頭的車馬上停了,堵了,喇叭聲響成一片。老賈跑到路中間扶起我,把我安置在對麵馬路花壇邊坐著。我看著擁堵的車慢慢蠕動著,它們像腹中的大便,朝著肛門的方向走。我感覺自己活著就像一坨大便。臭烘烘,稀塌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