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二十一)分別(3 / 3)

鏡屏將聿元的手甩開:“師傅就是偏向你,從小就許你幹這幹那,我就隻能在觀裏眼巴巴看著。如今他老人家沒了,你也別想管我。我就是要四處走走看看,修煉我的道行。”說到這裏,又得意起來,“我都已經掙了不少錢了,都存在各地的錢莊了,等錢攢夠了,我要回去把咱家道觀好好修一修,給天師重塑個金身,給小師弟們蓋幾間亮敞的房子,再雇人把後山那塊地開了,以後就不用老是下山化緣啦!”聿元還想再勸,鏡屏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就這麼定了,咱們各走各的。再說,我現在也不是孤身一人啊,我都有弟子了。”說著拍拍琮於的肩膀,“我這小徒弟道行雖淺,頭腦倒很靈光,再加上我的道術,行走起來那定是無往而不利。”

聿元和琮於無可奈何的對視一眼。

聿元無法,隻得對琮於拱手道:“道兄總歸有自己的修行要做,若有違本意,你還是走你的,不要管他;若是能順便提攜,我這小師弟也不是個省心的人,還請多多包涵,我龍虎山天師派先行謝了!”說完,便將背劍摘下來,給鏡屏係上,又塞給他一個小包袱,便轉身走了。

“青山雲水窟,此地是吾家。後夜流瓊液,淩晨咀絳霞。一瓢藏世界,三尺斬妖邪。解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有人能學我,同去看仙葩。”歌聲陣陣,隨著聿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煙雨中。

“哎呀,師兄把他煉了十多年的劍給我了-------師兄對我真是不錯。”鏡屏看著手裏的劍,忍不住哭了起來

雨停的時候,二人走到了大樹前。

滿地散落著燒成灰燼的樹枝,原來龐大的樹冠早已沒了,隻剩下燒成炭的粗大主幹矗在地上,幾縷餘煙緩緩得冒著。二人再往前走,隻見到處是被烤焦了的蚰蜒,橫七豎八,鉤鉤節節。

二人走到大樹跟前,默默的看了好久。

鏡屏終於還是忍不住,追問道:“玉痰盂,寇源臨別時和你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根本就沒有什麼怨靈啊!”琮於不動聲色的說道。

“什麼?”

“所謂邪魅附身,不過是寇源為了知道真相而故弄懸虛罷了。倘若真的中了邪毒,又怎麼會被你喂一團泥一碗黃蓮水就好了?”

“呃-----這個?這麼說,你早就看出寇源中邪是假,你來大樹這裏調查之前,曾對他‘念咒’,其實是借機交待他如何行事對吧?從頭至尾,你都沒在為寇源祛邪的事忙活,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弄清真相,對嗎?”

“嗬嗬,那不正是我的修行嗎。”琮於看著眼前的一片焦木:“真正的靈,其實就是樹公啊,是他不堪忍受蚰蜒的侵擾,才給了寇源啟示-----因為,唯有至純至真的人,才能聽到樹公的召引。

樹公並非隻想幫助寇源,他最終的目的,是要誘引別人來將他毀滅,隻有這樣,才能和那些蚰蜒同歸於盡-------樹公已經與那惡物纏鬥多年,早已累了,若是不這樣,恐怕以後就禁不住它了。

正因如此,我才故意在員外麵前說起阿月的怨靈依附在樹公身上,那不過是試他一試------可惜,他果然選擇了絕境。”

鏡屏聽了這番話,又重新看著大樹,竟一時難以接受。

琮於向前走出幾步,張開雙臂抱住樹幹。

鏡屏奇怪:“哎,你幹嘛?像大公子那麼心地純淨的人才能和樹說話,你這樣的莽夫糙漢就別試了!”

琮於抱了片刻,忽然叫著跳開-----那斷木隻是表麵被淋濕,內裏竟還有餘熱,將他衣服燒破,胸口都燙紅了。

鏡屏看到他那幅狼狽像,先是一驚,接著便大笑起來:“哈哈哈,真是解氣呀,你這個‘凡事明白’也有今天呐!玉痰盂你放心,剛才那一幕我也會忘掉的!”

琮於揉著胸口轉身就走。鏡屏見他動氣了,隻好強忍住笑追上去:“哎,你幹那麼傻的事,還不許人家笑笑,好好,我不笑了!”

琮於並沒停下,邊快步走著邊說:“如果真想跟我一起遊曆各省的話,還請一示真麵目,鏡屏師妹!”

“不是你跟我,是我帶著你------哎,你剛才說什麼?”鏡屏一怔,停住腳步。

琮於又開懷大笑起來,卻沒停住腳步:“世間的事難道不正像尺蠖一樣嗎?”

鏡屏想了片刻,又追了上去:“哎,你剛才究竟是什麼意思啊-----哎!”

兩人漸行漸遠,他們身後,在大樹一片虯盤交錯的老根中,正長出一條小小的新枝,那枝上已經展開了兩片淺淺的綠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