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雖是一駢文,卻已表現出文體和文風的轉變,一改六朝之風氣。因其行文中已揉合其對現實和人生的新感受和新認識,而這些,是駢文僵化凝固的形式束縛不住的。故在其華麗的詞藻和繁多的典故中,已經表現出流利自然的氣勢,進發出真實純樸的也聲。
全文由景入情,一唱三歎,極盡起伏跌宕之能事,因此雖然對仗工整,聲律和諧,詞采絢麗,用典雖多,卻氣勢奔放,並無堆砌鋪排之病,深得駢文潛氣內轉之理,為傳世之名篇。
師說——韓愈
題解
這是韓愈一篇極有名的議論文。“說”是古代議論文中的一種體裁。“師說”是論述從師求學的道理。韓愈針對當時士大夫自視清高、恥於求師問學的風氣,在文中反複闡明了“從師”的重要性,提出了“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的積極觀點。
原文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
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也,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
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雲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複,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餘。餘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譯文
古代求學的人一定有老師。老師,是傳授道理、教授學業、解答疑難問題的。人不是一生下來就明白事理的,誰能沒有疑難問題?有了疑難問題而不向老師請教,那些疑難問題就始終不能解決。比我早出生的人,他對知識的理解本來就比我早,我應該跟他學習;比我晚出生的人,他懂得道理也比我早的話,我也應該跟他學習。我學習的是知識,哪管他是比我先出生還是晚出生呢!因此不論地位是高是低,年長還是年少,誰掌握了知識,誰就是我的老師。
唉呀!從師的風尚已經失傳很久了。想要人們沒有疑難問題是很難的。古代的聖人,他們遠遠地超出一般人,尚且還向老師求教;如今一般的人,他們遠遠地低於聖人,卻把向老師求教當做恥辱。因此聖人更加聖明,蠢人更加愚昧。聖人之所以聖明,蠢人之所以愚昧,大概都是由於這個原因吧!
人們愛他的孩子,往往選擇好的老師來教育他;對他自己,卻把向老師求教看成可恥的事,真是糊塗。那些孩子們的老師,是教孩子們學習書上的知識和幫助他們掌握斷句的方法,還不是我所說的傳授道理、解除疑難問題的人。不懂得斷句,倒要向老師學習,有疑難問題不能解決,倒不去向老師求教;小的知識倒要去學習,而大的疑難問題卻丟開不管,我看不出他們是些明白事理的人。巫醫、樂師和各種工匠,是不把相互學習當做可恥的事情的。士大夫一類的人一提到老師、學生這些稱呼,就聚在一起笑話別人。問他們笑些什麼,就說:“那個老師和那個學生年紀相近,所懂的道理也差不多。拜地位低的人為老師便足以使人感到羞恥,拜官位高的人為老師,則近於阿諛。”唉呀!從師的風尚不能恢複,由這就可以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巫醫、樂師和各種工匠,君子是不屑和他們同列的,現在他們的智慧,君子們竟趕不上,這可真叫人奇怪呀!
聖人沒有固定的老師。孔子就曾向郯子、萇弘、師襄和老聃學習過。象郯子一類的人,他們的賢明還不如孔子。孔子說:“三個人在一塊兒走,其中一定有人可以作為我的老師。”因此學生不一定不如老師,老師不一定比學生高明。懂得道理有先有後,在技術、學業上各有專門的研究,老師和學生的差別不過如此罷了。
一位姓李名蟠的青年,今年十七歲,愛好古文,六經的經文、傳文全都學習,不受時俗的影響,來向我求教。我讚賞他能按古人從師的正道行事,所以寫了這篇《師說》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