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名人名文精典集錦(2)(1 / 3)

夫亂世長而化世短。亂世則小人貴寵,君子困賤。當君子困賤之時,局高天,踏厚地,猶恐有鎮壓之禍也。逮至清世,則複入於矯枉過正之檢;老者耄矣,不能及寬饒之俗;少者方壯,將複困於衰亂之時。是使奸人擅無窮之福利,而善士掛不赦之罪辜。苟目能辨色,耳能辨聲,口能辨味,體能辨寒溫者,將皆為修潔為諱惡,設智巧以避之焉,況肯有安而樂之者耶?斯下世人主一切之愆也。

譯文

漢興以來,大家原都是普通百姓,而依靠財力剝削奴役別人的商賈、地主,在世上多得數不清。居住在茅屋清苦自守的人,則無力扭轉這一世風;富豪人家,居室櫛次鱗比,一棟連一棟;肥沃的田地,布滿郊一野。他們奴婢千群,附徒萬計,車船錢莊,布於四方;囤積居奇者,滿於都城。這般人儲藏的奇珍異寶,巨室不能容納;牧養的牲畜,山穀不能承受。他們的嬌童美妾,充塞綺麗的華屋;歌舞樂隊,從前庭一直排列到深宅。等候召見的賓客幕僚,車騎交錯,擁擠於門前,既不敢輕易離開,又不敢冒然進去。他們有吃不盡的牛、羊、豬肉,飲不完的清醇美酒。圍繞在身邊的人們,隨著他們的目所顧盼、心所喜怒而趨附奉承。這就是皇公貴胄、富商大賈們恣意享受人間歡樂。這些歡樂隻要能運用智詐,就可取得;一旦取得,人們並不以為是罪過。因而這種現象在社會上普遍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這樣以來,誰還肯舍榮樂而居窮苦、棄放逸而赴束縛呢?

亂世長而治世短。亂世時小人貴寵,君子陷入困賤。當遭遇亂世,君子困賤之時,天雖高而不敢不彎腰曲背,地雖厚而不敢跨大步走路,唯恐有被鎮壓的大禍臨頭。及到清明之世,又進入了矯枉過正的局麵。由於治世短而亂世長,所以,老者來不及看到治世,少者又將遭遇下一亂世。這就使奸人獨得無窮的福利,而善良的人卻遭受著不赦的罪孽。因之,一個五官感覺正常的人,都會把修飾德行作為應避忌之壞事,設想出各種智巧的方法來逃避它。如此,誰還肯安然而樂意於修德自好呢?這都是下世的人主苟且從事造成的過失。

賞讀

仲長統《理亂篇》論治亂之由,雖有明顯的循環論曆史觀,但他推求禍亂之起,源於封建統治地主政權的殘酷剝削和荒淫奢侈,愚主的苟且從事、“荒廢庶政”,較之漢人的五德三統的天命論,則有清醒與夢囈之別。本文前節以駢排出之,揭露當時社會上層的窮奢極侈與因此而造成的禍亂敗亡,筆墨酣暢,淋漓盡致,千載之下,讀來仍使人與作者同其憤歎:後節以散體古文句法出之,清空質直,不用典事,但卻氣勢淩厲,力透紙背。特別是作者一針見血地指出:亂則小人貴寵,君子困賤:“逮至清世,則複入於矯枉過正之檢”。這種對專製政治罪惡入木三分的揭露,是極其深透,難能可貴的。兩節合讀,駢散相間,揮灑自如,故而仲長統“友人東海繆襲常稱統才章足以繼西京董(仲舒)、賈(誼)、劉(向)、揚(雄)”,薑書閣先生稱統文“體異駢散,而俊發暢達”(《駢文史論》)道出了這位“贍於文辭”、“敢直言”的“狂生”的文體風格。

前出師表——諸葛亮

題解

此文選自《三國誌》的《諸葛亮傳》。“出師表”是出兵打仗前,主帥給君主上的奏章,曆來以戰名世者甚眾,以表傳後者頗少。唯獨諸葛亮的《出師表》不僅存之典冊,且光照了文苑,被奉為理政的規範,為人的準則,作文的楷模。諸葛亮上《出師表》是在蜀漢後主(劉禪)建興五年(227)率兵北伐之時。當時,蜀偏居一隅,國力疲弱。諸葛亮為了實現劉備振興漢室,一統天下的遺願,“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平定了南方,有了較鞏固的後方,並抓住了曹魏兵敗祁山、孫吳兵挫石亭的時機,揮師北伐,擬奪取魏的涼州(今甘肅部分地區),因而向後主劉禪上了兩道表文,“前表開導昏庸,後表審量形勢”,這就是有名的《前出師表》、《後出師表》。

原文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誌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誌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谘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缺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谘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嚐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谘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托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