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研究視野,觀念,心態,方法(1)(1 / 3)

學術的腐敗和莊嚴的學術堅守345學術的腐敗和莊嚴的學術堅守———在現代文學研究會第八屆年會閉幕式上的講話因為是臨時決定讓我來講,就隻能說說自己參加會議的一點感受。

記得1995年西安會議上,學會成立15周年時,樊駿先生作了一個判斷:“我們這個學科已經不再年輕,正在走向成熟。”現在又過了若幹年,但我們依然要問:這個學科真的成熟了嗎?它將怎樣走向成熟?

坦白地說,我是帶著極大的憂慮和困惑來參加這次年會的。正像一位代表在發言中所說,我們現在的“學術環境正日趨惡化”:學術的體製化、商業化,權力與利益對學術的滲透,學術的腐敗,表麵繁榮下的學術泡沫化,這些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無聊感與荒謬感:我們的學術還有意義與價值嗎?因此,在會議剛開始時,我一直很難進入狀態。但在昨天的小組會上,卻突然有了一個瞬間感覺:應該說,這次會議的學術活動的安排是相當密集的———這也可以說是我們這個學會的傳統,每一次年會都使得與會者感到非常疲倦;盡管如此,參加的人卻都很踴躍,認真。就在這時候,我突然看見白發蒼蒼的曾華鵬先生端坐在那裏,全神貫注地傾聽著發言,仿佛忘記了他的一身病痛;在他的旁邊,是已經退休、自費參加這次會議的我們的前理事郭增芳先生,她也是那樣一絲不苟地作著記錄;再看看我的身後,一群年輕的研究生也在忙著記筆記,一邊小聲地議論著,還有的爭著發言,不放棄參與討論的每一個機會。我真的被感動了,自己也在這一刹那進入了一種生命的、學術的沉潛狀態。它出現在這喧鬧的世界,應該說是有一種象征性的。我想起魯迅當年曾引用蘇聯作家愛倫堡的一句話“一方麵是莊嚴的工作,另一方麵卻是荒淫與無恥”來概括30年代的中國;在我看來,這同樣是今天的中國的縮影。我們的學術界又何嚐不是如此?

“一方麵是學術的腐敗,另一麵卻是莊嚴的學術堅守”,忽略任何一麵,都會得不到真實。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我們這次年會正是(或者但願它是)這樣一種“學術的堅守”。我這樣說,是有充分的根據的。正是在這次會上,我們不斷聽到了一些清醒的呼聲:一定要注重史料,從事實出發引出結論,而不是讓我們的研究成為某種流行理論的有效性的證明;一定要堅持學術的嚴肅性,堅持實事求是,要有曆史感,既對前人有一種理解的同情,又不回避曆史後果的嚴峻性,敢於說出曆史的真相;一定要跳出二元對立的簡單模式,努力揭示曆史固有的複雜性與豐富性;一定要有自我懷疑與批判精神,在強調、堅持某一方麵時,要注意可能被遮蔽的另一方麵,防止走向極端;要追求學術研究的原創性,力圖有自己的發現,而不要因陳相襲,重複別人和自己;一定要堅持自己的獨立思考、自主選擇,反對跟風、媚俗、趕時髦等等。從表麵上看來,這些都是學術研究的基本常識,是我們過去一再強調的;但在今天,卻顯然具有抵抗學術體製化、商業化的趨向,抵製權勢的壓迫與誘惑,商業與時尚的誘惑,堅守學術的獨立性與科學性的意義。而我想補充的是,作為一個現代文學的研究者,首先是一個現代知識分子,就應該與中國的現實,中國這塊土地上的人民,保持血肉般的聯係,我們的學術研究要有問題意識,我們的問題隻能產生於中國的現實,而對問題的思考又應該是有距離的,充分學理,更帶根本性的,也就是要將現實的關懷與超越性的關懷有機結合起來,這樣,我們的研究就既能夠與當代中國社會保持對話關係,並參與當代中國的思想、文化建設,又能避免陷入實用主義。這本來都是現代文學與現代文學研究的一個好的傳統,但麵對當下惡劣的學術環境,學術研究有可能走向脫離、回避現實,從而削弱其創造性、批判性品格的情況下,強調對這一傳統的繼承與發揚,是格外具有一種迫切性的。而尤其讓我們感到高興的是,與會代表不隻是呼籲,更是拿出了研究實績,顯示自己的學術堅守。在會上,我聽到和看到了不少有充分準備的有分量的研究報告和論文,對本次年會所討論的論題:“曆史轉型期的四十年代與十七年文學”有不少具有創意的新的開拓,也提出了許多新的研究思路;我本想(也本應該)對此作一些評述,但時間倉促,還來不及從容消化與總結,隻能闕如。但我確實從中看到了我們這支研究隊伍的巨大潛力與我們這個學科不斷發展的新的可能性,這都是令人鼓舞的。但也無可諱言,有相當一部分提交的論文,還限於感想與設想,並未進入實際的認真研究,寫得過於倉促與草率,更有許多重複:不僅是彼此的學術的腐敗和莊嚴的學術堅守347重複,更多的是對自己的重複。這就使我想起近年來,我們現當代文學界的學術活動越來越頻繁,這或許是一種繁榮景象;但不可忽視其負麵的作用:我們的許多學者(也包括我自己在內),疲於奔命地出席各種會議,提交的論文,就隻能是急就章,或者將一篇文章改頭換麵,以應付各種場麵。我們必須嚴肅地指出:此風不可長。這不僅會助長學者的浮躁心理,更有將學術研究變成學術表演的危險。這是我們(包括我自己)要時時警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