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外現代文學研究(5)(3 / 3)

“魯迅”的“現在價值”329(三)從當下中國與世界的問題看“魯迅”的“現在價值”

我注意到,這是一個國際魯迅研究界共同關注的問題。在這裏,我要特別提出日本權威的魯迅研究專家,也是我所尊重的學術前輩丸山升先生發表在《魯迅研究月刊》2004年第12期上的《活在二十世紀的魯迅為二十一世紀留下的遺產》。首先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丸山升先生對當下中國與世界的精神危機的一個分析———這其實就是我們今天來討論魯迅的遺產的價值問題的一個基本背景與前提。丸山升先生指出:“前世紀中,各式各樣的‘希望’、‘理想’出現而消失了———嚴重的是,這些曆史悲劇不僅破壞了人們的‘幻想’,使他們知道‘理想’本來有往往化為‘幻想’的危險,也留下了一個很深刻的結果。那就是人們找不出代替的新的‘理想’、‘理論’,似乎喪失了對‘理想’、‘理論’本身的信賴。這樣,二十一世紀是在不能相信任何‘理論’、‘理想’的情況下開始的。”

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提醒:二十一世紀初的中國、東方與世界,正麵臨著虛無主義思潮的挑戰,麵臨著理想重建的任務。而魯迅的“現在價值”正是在這樣的新的挑戰與新的曆史要求下呈現出來。丸山升先生從思想與文學兩個方麵提出了三點。即(一)“在未來的希望看不清楚的情況下,不容易信仰現成的‘理論’、‘反抗絕望’的‘韌性’”;(二)“對本國、本民族之負麵的傳統的徹底的批判精神”;(三)“‘雜感’尤其是他自己叫過‘雜文’的比較長的評論的意義”。

現在,我們又讀到了韓國學者的思考文章。特別引起了我的共鳴的,是我的老朋友劉世鍾教授所提出的“信仰”、“革命”與“實踐”三個問題。這裏,我想結合中國的實際,講講我的理解,並作一點發揮。

“信仰”問題

如前文所引丸山升先生所說,理想與信仰的缺失,是一個全球性的問題。

而在當代中國,這樣的信仰危機是特別嚴重與典型的。這裏我想講的是成年人社會“做戲的虛無黨”與“偽士”的猖獗,對中國年青一代的影響。它造成了相330中國現代文學史論當一部分青少年(包括中學生)中“什麼也不相信”的虛無主義,“一切都無所謂”的玩世態度,以至“生活沒有目標”的空虛與淡漠。麵對青少年的精神危機,有人試圖回到“虛假的信仰主義”那裏,實際是要製造大大小小的新“偽士”,這是既無效也有害的。在這種情況下,魯迅式的“信仰主義”就有它的特殊的借鑒意義。

這涉及對魯迅的理解。劉世鍾教授在她的論文中指出,魯迅與韓國的韓龍雲的“信仰”是“通過對世界、現實、虛假的否定”而建立起來的,“辯證地揚棄了現實,又不超脫現實”。這使我想起了一位中國年輕的魯迅研究者,在博士論文中提出的魯迅觀。她認為“魯迅是一位遭遇過虛無,但更以他自己的方式超越了虛無,創造了生命意義的現代信仰者”。劉世鍾教授的論文也提出了魯迅的“虛無之力量”的問題。

我理解魯迅的“虛無”包括兩個層麵。一是他對“本味”的追問,形而上的思考所形成的研究者所說的“本體性的黑暗感”;另一則是現實層麵的他自己所說的“不信神,不信宗教,否定一切傳統與權威,要複歸那出於自由意誌的生活”(《馬上支日記》)的徹底的懷疑精神、否定批判精神,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敢於正視現實的血淋淋的真實的求真精神;前文所引丸山升先生所說的“在未來的希望看不清楚的情況下,不容易信仰現成的‘理論’”,所表現出來的也是這樣的清醒。這其實就是對“偽信”的拒絕。而唯有拒絕了偽信,才不會成為“偽士”,才有可能超越虛無,成為真正的信仰者。

什麼是魯迅的信仰,這是需要深入研究與討論的。在我看來,這些年經常提到的魯迅的“立人”思想,至少是可以看作是魯迅的理想與追求的。或許更重要的,是他由此煥發出來的對現實世界一切剝奪“人的個體精神自由”的奴役現象的徹底的批判精神,與丸山升先生特別強調的“反抗絕望”的“韌性”戰鬥精神。我以為正是這樣的批判、懷疑的,反虛偽、反虛假的求真精神,與為“理想之光”所照耀的反抗絕望的韌性戰鬥精神,構成了魯迅式的信仰的基本特點,這正是當下中國人,特別是中國的年青一代所需要的。

“革命”問題

劉世鍾教授在本文與《魯迅式革命的現在意義》等文中都很重視魯迅的“魯迅”的“現在價值”331“革命”思想,這是很有見地的。在魯迅的概念裏,“革命”是與“改革”、“不滿足現狀”、“批判”、“反抗”、爭取“沉默”的國民的基本權利等命題聯係在一起的。

而在當下的中國與世界卻都成了問題。在美國為主導的所謂國際“反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