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猶豫了一下。”另一人悠悠道,“我猶豫要不要救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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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遠沒暈太久,主要是肩上的傷不知為何,竟疼得厲害。
費力的睜開眼,淩遠找到了疼的原因。兩隻手腕上各鎖著根鐵鏈,鐵鏈是從頂上垂下來的,高度恰夠他微微踮腳站立,而暈著的時候因被鐵鏈拉著手臂,這傷才會疼成那般。
“嘶——”吸了口涼氣,淩遠盡量站起,以減輕鐵鏈對傷口的拉扯。
淩遠皺眉看了看周圍,思忖著這裏應該是孤雁城的牢裏的刑訊室,這個判斷得出來並不費力,隻因掛著擺著的滿室刑具琳琅滿目。
什麼意思?淩遠眨了眨眼,難不成還要對他上上刑逼逼供?想來不能,又不需從他這裏得知些什麼,何必用刑。把他鎖在這裏,大概隻是因清淨少了許多耳目,畢竟皇上被刺不是什麼光彩事,何況這殺手還是逃了死刑的四皇子。
功虧一簣。淩遠懊惱的同時,竟也鬆了口氣。扯了扯鐵鏈,淩遠微微搖了搖頭,這姿勢根本就使不上力,更別說逃跑了。淩遠沒太在意,反正他早有了心理準備,這一趟是必死無疑的,隻是有些奇怪,打暈他這人,到底是誰?
墨羽?不像,墨羽怎麼這麼沉得住氣,讓他險些得了手。淩遠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大意了。
這一直半踮著腳站著很是折磨人,尤其是淩遠傷在肩上,半點不能放鬆,要不然傷口疼得都喘不過氣,這麼一來就隻能一直繃著小腿上的肌肉維持站姿,站了小半天腿都抽了筋,累了一身的汗。
想輪換著雙腿抬一抬略作休整,腳腕上鎖著的重鐐又很讓淩遠無語——使不上力根本抬不起腿。
這麼堅持到了半夜,淩遠都快瘋了,主要是這連續不斷的劇痛和疲累太過磨人。要殺就殺,要剮就剮,這麼折磨著他算什麼。
淩遠知道門開了,卻沒興致抬頭去看,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不耐道,“你要殺趁早,折磨人有意思?”
沉默了一陣,來人開了口,“我不是他。”看來淩遠這是把他當成了淩飛鶴。
淩遠一窒,渾身僵硬,卻不敢抬頭去看,怕一看會發現這是自己的幻覺……
“遠兒,我沒死。”那人輕笑一聲,似是知道淩遠在擔心什麼。
緩緩抬頭,淩遠直直的看著眼前那人,怔了半晌,咧嘴笑了,“大哥!”
眼前這人,竟是十幾日前傳聞死在了戰場之上的淩遷!
淩遠想伸手去碰一碰淩遷確認,卻被鎖鏈牽製住了去勢。淩遷摸了摸淩遠臉頰,認真道,“我是活的。”
撫在臉上的那隻手確實是溫熱的,確實是極為熟悉的!淩遠鼻子一酸,眼眶有發紅的趨勢,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躲開了淩遷的手,又低了頭。
淩遷微微一笑,解開了淩遠手腕上的鐵鏈,“怪我?”
淩遠坐了下去,揉著酸脹的小腿沒說話。
“那日我們被圍卻是不假,不過並不是沒有援軍,他派了一支隊伍過來,滅了一側山頭的弓箭手,然後不動聲色,與另一側一起襲擊我們,那頭負責殺亡魎他們,而他們負責殺我們,不過他們用的箭全是沒箭頭的罷了。我中的那一箭便是如此,雖說沒了箭頭又沒用全力,也刺進了挺深,這兩日才完全痊愈。”淩遷坐到淩遠對麵,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為什麼?”淩遠悶悶的問道。
“我們起先也並不知情,他說是將計就計,留了我帶領的這一支一萬多人的軍隊作奇兵。”淩遷頓了一頓,又解釋道,“軍中有敵方間諜,這場戲就是做給他們看的,卻也死了許多人,我死也是那些人親眼目睹的,沒人會懷疑。”
“哦,做了場戲,就死了亡涯他們一萬人。”淩遠頭也不抬的諷刺道。
淩遷沉默,緩緩道,“是我對不起他們。本來犧牲我這麵是最好的方法,留下那一麵更多的精銳。可他沒這麼做,他留了我。”
“因為這個你才攔我?”淩遠抿了抿嘴道。
“不是,你說的我也全聽到了,我也恨他。”淩遷語氣一厲,而後幽幽歎道,“我隻是不想你死罷了。”
淩遠若是殺了淩飛鶴,就算僥幸能逃了,他就能安穩的活著?怕是難逃內心譴責,一死了之吧。
“我不怕死。”淩遠冷冷的看了淩遷一眼。
“我怕。”淩遷淡淡道,“我怕你死。”
“那怎麼辦?就留他活著?”淩遠恨恨道。
淩遷看了看門外,笑道,“當然,你覺得他會活得很好?他對娘的愧疚,對皇後的愧疚,足以讓他難以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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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風雪,塞外馬蹄踏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