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洛吐了咬在嘴裏的被角,一邊包紮著傷口一邊若無其事的道,“療傷啊,這麼撒藥好得要快很多。腿不治好明天怎麼伺候你,怎麼往柴房搬?”話畢抿了抿嘴,歎道,“師父肯定不會對我留情的,若是走不了,怕是爬也得讓我爬去。”
“哦。”淩遠緊了緊身上的被子,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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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遠在血魂之地不敢多睡,困極了才能和慕子洛輪流稍稍淺睡片刻。而今了了血魂之事,心下算是輕鬆了些,又困又累的還有些傷勢,再加上這環境太舒適了,淩遠終歸沒能跪到天亮,還沒過寅時就不知不覺的躺在地上睡著了。
這一睡竟睡到了太陽東起。當淩遠從睡夢中驚醒時,竟詫異的發現自己在床上。偷偷瞄了眼倚在窗邊眺著外麵雨幕的冷月,淩遠撫額,躡手躡腳的下了床跪回原地。
“師父?”淩遠端端正正的跪好後,試探著叫了一聲。
冷月目光都沒從窗外移開半分,淡淡道,“睡好了?”
幹咳了聲,淩遠訕訕的不知如何作答。
冷月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道,“罷了,想你也不敢有意逃罰,這次便不追究你了。”
“謝師父寬容。”淩遠這才敢起了身。
冷月拿過殘雪,細細看了看道,“你傷得雖不重,不過謹慎起見,你還是養好了傷再去,順便趁機熟悉一下殘雪的改變,多作磨合。”
淩遠扯下束發的白紗,重新梳理了下睡得散亂了的頭發,看著拿在手上的白紗道,“一日足矣。”他有些等不及。
“三日。不用再多話,若不等夠三日,為師不會讓你出映月閣。”
淩遠無奈,他又不能因這兩日違逆師父,便隻得點了點頭,“一切依師父所言。”
敲門聲響起,冷月不急不緩的開口道,“進。”
推門而入的是頗為狼狽的慕子洛,隻見他從頭濕到了腳,此刻雨水正順著頭發臉頰向下淌,打濕了一片地麵。
淩遠訝異道,“怎麼沒打把傘過來?”
慕子洛沉默了一下,道,“沒傘。”柴房那種地方怎麼會有傘,那裏本身就破敗得四處漏雨。
“嘖”了一聲,淩遠坐到桌邊。他睡迷糊了,忘了慕子洛那事。
慕子洛走到淩遠身前,伸手搭上了他手腕,低眸診起了脈。
淩遠見他走路的姿勢頗不自然,想必是腿疼得狠,搭在手腕上的幾根指尖也涼得和冰似的。視線上移,慕子洛那小臉凍得煞白,嘴唇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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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柴房。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指慕子洛現在的狀況。本來雨在下午時已經停了,誰想到了深夜又開始下,還頗為不小。
淩遠有多累他也有多累,且他比淩遠傷得還要重。不過淩遠好房間住著,厚被子蓋著,藥一日三次的用著,可以一直歇著。他就不同了,住得是柴房,睡得是地麵,缺醫少藥,還得幹活,給淩遠熬藥錯過了晚飯時間又要挨餓……
其實他藥有的是,可全在房內呢,怎麼好意思偷偷拿。
被屋頂漏的雨澆醒後,慕子洛便一直沒再睡著。找了個不漏雨的角落縮成一團,慕子洛撫了撫額頭,不出意料的有些燙。
衣服濕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用體溫焐幹了,這又被澆濕了。風從窗和門的破敗處灌進,吹在沾了水的衣服上帶走了不多的溫度,冷得慕子洛直打寒顫。
慕子洛揉著腿,輕歎了一聲。
門被踹開,撞了牆後又向回彈了彈,足見力道之大。
慕子洛還沒來得及抬頭,便被一條被子蒙住了腦袋。拽下了被子,就見淩遠已經打著傘離開了。除了被子,身邊還扔著一把傘和一個紙包。慕子洛打開紙包,裏麵竟是兩個溫熱的饅頭。
怔了好半晌,慕子洛將被子蓋在身上,一口一口吃著饅頭,隻覺得喉嚨堵得咽不下東西,饅頭被不知哪裏來的水一點點打濕,再吃下去就帶了鹹味。
冷月遙望著淩遠離去的方向,又靜靜的在門外看了會兒低頭噎著饅頭的慕子洛,無聲一歎,悄無聲息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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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青山,尋哪處忘卻塵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