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要找他？”韓江問。
郭向東說：“你哪兒知道。”
韓江說：“我是不知道，可是這女孩神經有毛病，哪有大半夜那麼死命地喊？讓人聽著心裏不好受。”
韓玉山老伴說王瓊：“白天在街上看見過她，跟個小洋鬼子似的。”
郭向東重又站起來：“朱先生，咱們走吧，回村委會。”
立秋“唔”了一聲，但坐著沒有動。
郭向東麵帶笑意，說：“她叫王瓊，好像一時一刻也離不開秋兒，出來進去總扯上他。”
韓玉山不高興地問：“秋兒，你怎跟那家人打得恁火熱?”
“朱先生，說實在話，王通森說你是他的助手……”郭向東不無打趣地說，“一開始我相信，但慢慢的我不相信了。我看，你倒更像王通森孫女的男朋友，對不對?”
韓江問：“真的?秋兒，你和王通森的孫女談起戀愛來了?”
立秋沒有回答，頭低到兩腿中間去。
韓江又說：“談了就談了，沒談就沒談，王通森是王通森，他孫女是他孫女，你也沒必要臊成那副樣子。”他以為立秋是害臊。
“叔叔，看見朱立秋了嗎?他叫朱、立、秋，我找不到他了。”忽然，王瓊的聲音又在近處響起，但已顯得低沉，也顯得嘶啞，近乎無力。
沒有聽見她問的那個叔叔怎麼回答。
“阿姨，求求你，告訴我朱立秋在哪兒?他叫朱、立、秋……”
隻聽見叫阿姨的一點點聲音，大約是說“不知道”或者“沒看見”。
“朱裏奇，你究竟去了哪兒，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同去……”王瓊不是在喊，似乎在叨念了。
“立秋，走，回去，必須馬上回去。”郭向東命令。
“好，好。”
“光說好，你倒是動嗬!”郭向東伸手去拉立秋。
然而，他們誰都沒有發現，此時立秋咬住牙，在把左腿往上蜷，蜷到沙發裏，而兩隻手掐住了左腿的膝蓋部位，續而又把整個身子壓在左腿上，疼，鑽心地疼……
“秋兒，你怎麼了?”韓玉山第一個發現。
“怎麼了你?秋兒!”韓江驚呼道。
所有的人都圍到了立秋身旁。
立秋顧不上說話，隻覺得疼，那疼從左腿串到腰胯，又串遍全身；他使勁摁，又用力掐，手指掐進肉裏，左腿的膝蓋下被他長期地又摁又掐，早已經出現了一塊紫紅紫紅的血印子，臉上也滾下了豆大的汗珠。他慶幸自己還能清醒，這是怎麼了呢?乘飛機回國一路不曾疼過，昨天前天、大前天都不曾疼過……是不是到家了的原因？是不是目的將要達到的原因?可能是吧，可能是心裏有了底，全身反而放鬆了，便沒了抵抗力。但是要堅持，堅持忍受下去，如果扛過這一關，把仇報了，讓惡人受到懲罰，那麼他死了也情願，也在所不惜!
大家這個也問、那個也問，但立秋均不說話。郭向東拿出主意，並當機立斷，要首先回去通知王通森，把立秋送往醫院。
但是韓玉山夫婦和韓江不同意。韓江說：“用不著他王通森，不管立秋是什麼病，也不管瞧這病花多少錢，都由我們家承擔!”
韓江母親說：“在理，就讓我們為秋兒做點事吧，也不枉他母親托付了我們一場，也讓我們家這老頭子心裏好受一些。”
韓玉山老淚縱橫：“秋兒嗬，眼看這仇就要報了，你怎麼又得了病呢!你這病看來不輕!”
郭向東衝韓江說：“老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無論如何，秋兒現在還是王通森的人，你不通知王通森，從道理上說不過去！”
立秋不得不安慰大家：“你們都放心，沒事的，我這毛病已經犯過好多次了，一會兒就好，什麼事也沒有。”
韓江用身體擁著立秋，韓玉山老伴用毛巾為立秋擦汗；韓玉山又用另一塊毛巾，蘸了水，敷在立秋左腿的紫紅色印子上。他們觀察著，等待著立秋可能出現的好的變化。
立秋熬過了幾分鍾，覺得好些了，似乎真的出現好的變化。然而，又過一分鍾，左腿上的神經撕撕拉拉，似乎向全身傳散開去，接著，他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郭向東急了：“聽我的，必須回去。你們別忘記王通森的孫女王瓊，弄不好她要鬧，再說，程玉蘭很可能要報警，說丟了人!”
但韓玉山還是不依：“向東嗬，秋兒這病越重，就越應該留在我這兒，讓我們全家好好照顧他幾天，實在不行再送醫院。”
韓江也說：“爸，媽，你們全別管，就讓秋兒住我那屋去，全由我來照顧他。”
“你們哪，光想著對不起秋兒，光想著自己的良心，就不看看這人到什麼地步了，不去醫院行嗎!”郭向東一麵說，一麵往出走，“全等著，誰也不要動立秋，我回村委會把車開出來，立刻送他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