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多,有村民,有縣環保局和縣衛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村民挖完了坑,就地在炕邊休息、抽煙,縣環保局和衛生防疫站的同誌把從坑裏挖上來的東西分門別類,一樣一樣用小勺收進好幾個小瓶子裏。
從坑裏挖上來的東西有,黑糊糊的焦渣,柏油路和水泥路破壞以後的碎片,成疙瘩成團的塑料製品,還有分不清是什麼的、黏黏糊糊半液體半固體的雜物,散發著同樣分不清、說不出來的一種離奇的怪味兒。
王家莊村委會黨支部書記郭向東問:“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防疫站的同誌說:“一切要等我們拿回去化驗完了以後,才能下結論。”
環保局的同誌說:“不過挖下兩三米,下麵就埋了這樣的東西,肯定對水質會產生影響。”
另一個同誌問:“現在水是什麼情況?”
郭向東說:“有時候像啤酒,顏色又黃又紫;有時候表層飄一層白沫,像肥皂水,過一會兒又沒了。”
“水樣,等下我們也要取回去化驗。”
這時候,有個村民漫著荒跑來,向郭向東報告說:“向東嗬,村北頭也挖出來了,就離水井房子不遠,你快去看看吧!”
郭向東說:“什麼情況?”
村民說:“挖上來有藥瓶子,有針頭針管兒,還有破衣服爛布,肯定不是純棉的,是化纖的,要不然早爛了。”
“好像是醫院裏的東西。”
“我看也是。”
環保局的同誌問:“這個村叫什麼村?”
“南莊。”
又問:“你們一共挖了多少個坑?”
郭向東說:“也不管哪兒,反正沿南莊周圍隨便找個地方挖,從前天早晨開始,挖了六七個,差不多全是這種情況。”
“向東!向東!”又有人叫他了,郭向東真是忙得可以。
來人是村委會主任程玉蘭,四十出頭年紀,騎了輛自行車,不知是著急還是高興,臉上紅卟卟、汗泠泠:“怎麼辦?怎麼辦?”
郭向東問:“什麼怎麼辦?”
程玉蘭說:“他們說來就來了!”
“誰?說來就來了?”
“前幾天不是說那個王通森王董事長和他兒子要來嗎?鄉裏說他們已經從縣裏出發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就到,鄉裏讓咱們提前去等候哪!”
郭向東拍了一下大胯:“來了好,冤有頭債有主。”
“怎麼辦哪?”程玉蘭似乎沒了主意,“他們說還要在咱這兒吃晚飯呢!”
郭向東問:“你分咐了沒有?”
程玉蘭說:“我倒是分咐了,咱這兒有什麼可吃的?就是農家飯唄。屋子我也派人打掃著呢,還有床,萬一人家要在咱村委會休息呢?對不對?”
郭向東說:“這樣就挺好。你馬上坐我那桑塔娜,讓小劉開車,現在就去鄉裏。”
“我去?我會說什麼呀?”
“有什麼可說的?眼前那點客氣話你還不會?但是記住,除去熱烈歡迎、表示友好,其它的話一概不要說。”
“還是你去吧。”
“那麼你留在這兒?配合環保局和防疫站的同誌。”
“不行不行……”程玉蘭又連連擺手,“還是我去吧。”
說著,郭向東給村委會幹事小劉打了電話,程玉蘭坐了那輛鄉裏開了六七年淘汰下來的“桑塔娜”直奔鄉裏去了。
縣裏的同誌又取了水樣,提了半兜子的小瓶,郭向東讓他們去村委會歇一歇、喝點水,說有問題的是南莊,村委會的水絕對沒有問題。但他們疑疑惑惑,終於上車走了。
郭向東騎了程玉蘭的自行車剛要回村委會,迎麵又走來了王二潤。
王二潤說:“郭書記,這水費實在不好收,不好收……”
“你收了幾天了?”
王二潤說:“別處都好說,隻這南莊,我收七天了,沒一戶給的。”
郭向東說:“好,我現在告訴你,從今天開始南莊的水費停收,一分錢也不許收,一戶也不許收。”
“他們不交水費還有理了?”
郭向東說:“二潤哥,我問你,你也是南莊人,喝那水感覺怎樣?”
“也就從今年開春才這樣的,湊合著喝吧,哪兒就喝出癌症來了。”王二潤賴賴巴巴地說。
“咱們不是有個澆地的水罐嗎?你把它裝在130車上,從明天開始挨家挨戶給南莊的鄉親們送水。同時告訴他們,自己家的自來水一口也不要喝,也不要到處去推水了,每天由村委會負責給大家送水,讓大家把桶或缸準備好。”郭向東下達了命令,“二潤哥,這是你的工作,也是你的責任,你光做個收水費的可不行!”
王二潤答應著走了。
郭向東回到村委會見井井有條,程玉蘭臨時揪來幾個婦女,把辦公室和幹部平時值班的兩間屋子收拾了,每家地裏都有菜,她們又各自拿來在那裏擇菜洗菜。
時間還早,大王莊鄉距縣城三十多公裏,王董事長到了鄉裏還要耽擱,不會到了就走。這時候郭向東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是韓江,韓玉山的兒子,昨天還看見他在家,幫父母往家推水,今天不知回單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