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表麵平靜,實際卻心急如焚,怎麼還不啟程回國呢?這個家裏的人怎麼不再提回國的事呢?
但他有駕本了,比以前更忙了,很多時候他要充當了這個家庭的專職司機。王瓊首先對他說:“朱裏奇,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早晨把我送到學校,再送爺爺去打太極拳。然後可能的話,快到放學的時候你再去學校把我接回來,行不行?”
立秋問:“怎麼?你爺爺要學太極拳?”
王瓊說:“朱裏奇,我們都為爺爺的好心情高興吧!”
高興,很高興,希望那老鬼身體好,能夠熬到懲辦他的時候。
又聽王瓊說:“朱裏奇,如果你實在沒有工夫或是不高興,也不要緊,因為我可以從鐵路橋那裏搭乘輕軌車。你隻要把我送到橋口就好了。”
立秋都一一答應。
於是,立秋開車,車裏經常坐了兩個人。十二月末,澳國是炎熱的夏季,老鬼居然穿起了唐裝,那唐裝是聖誕節那天兒媳唐娜送給他的聖誕禮物,紫紅色,上麵有一個個大銅錢。老鬼的臉骨很大,前額寬而眉骨突出,很像個老猴子。不過衣服上的紫紅色光亮把他的臉也映出了一層紅色。王瓊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麵指揮道路一麵與那老鬼說說笑笑。
亞拉河岸邊的一塊空地上真的有一群人在打太極拳,一個中年男人在教,站在他麵前學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白種人也有黑人,當然,黃種人長相的最多。那老鬼脫去唐裝,裏麵原來還穿了白色中式褲褂,滿像那麼回事似的。
按王瓊所說的,立秋送王瓊去了學校,再順便把老鬼接回家。老鬼在車上閉目養神,有時也和立秋說幾句話,麵帯慈祥,而立秋目不斜視,隻嗯、啊地應付那老鬼。
墨爾本大學座落在市區那條筆直大馬路的北麵,好一片宏大的建築群,立秋每次都盡量爭取準時準點把王瓊送到學校,而王瓊每次下車的時候總是當著校門口許多同學的麵高聲說道:“朱裏奇,別忘記接我!”然後再回身用手拋來一個吻。回去的時候,她飛跑過來,同樣高聲叫道:“朱裏奇,你來了!”那種炫耀出來的親密、甜美,以及一種幸福感,簡直都讓立秋想笑又想哭。
還有阿月,也常來尋方便,說:“阿朱嗬,同我去買菜吧!”“阿朱嗬,你順便把小米和綠豆買回來吧!”要不然就是:“阿朱嗬,你同我到鎮子上去一趟,我要給家裏寄錢呢。”
於是立秋開車拉了阿月,買回來菜和雜糧;立秋又開了三個月的工資,把錢還給王瓊,王瓊說什麼也不要。立秋隻好托王瓊把澳元換成人民幣,在阿月往家寄錢的同時立秋也把錢寄給了養父朱保富。
澳大利亞的節假日一年簡直數不清有幾個,過了聖誕節是元旦,過了元旦又是澳國的建國紀念日,過了紀念日便到了中國的春節。立秋沒有想到中國的春節在這裏也很盛行,由他開車,拉著王瓊和那老鬼在初三初四兩天去墨爾本的唐人街觀看了大型慶祝表演。那活動真是熱鬧,有舞龍、有雜技,有抖空竹和花樣跳繩,還有中國美食和工藝品展銷。據說通森集團還是這次活動的主辦方之一。
還有一次,王瓊父親王懇居然也讓立秋開車,拉那老鬼去醫院檢查身體,檢查完了,又到他們的公司總部去。那老鬼餘威尚在,車剛到樓下,早有一班人馬在那裏恭迎著他,他們像攙老太爺似地把那老鬼攙了進去。
然而怎麼回事?春節過了,他們還沒有提回南莊的事,王瓊也再沒有說。立秋曾告知了王瓊,說“你爺爺”邀“我”一起回去。王瓊當時高興地跳起來,又去勾立秋的脖子,一麵說:“朱裏奇,總而言之我們一刻也不分開了!”但是,怎麼聽不見消息了呢?會不會出了變故?
他想問王瓊,但又不好表現得過於關心,更不好太直接、太露骨。於是一天傍晩,立秋故意說:“吃得太飽了,出去走走。”
他沒有說讓王瓊同他一起“走走”,但王瓊喜出望外,立刻說:“朱裏奇,你還是第一次約我出去。”並且很快換上了聖誕節那天立秋為她買的那件花色連衣裙。
院子南麵不遠便是一片桉樹林,王瓊自動頭前走,她指著林子裏散步的人說:“朱裏奇你猜那都是些什麼人?”
立秋回答:“大人和孩子、老夫老妻。”
“還有呢?”
立秋說:“我想問你正經事。”
王瓊說:“還有情人!傻瓜。”
立秋接著問:“春節過了,你們家為什麼不再提回國的事?是不是有了變化?”
王瓊說:“雖然爸爸和爺爺有分歧,但最終還是爺爺取得了勝利。爸爸同意很快派人去南莊考察,然後和爺爺一起回南莊,但也隻是這一次,以後爸爸就不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