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府中人。
抬眼望去,燈火噗地點了起來。光線從板窗的縫隙透入,移動著。
“來人!”道風直起身子,大聲喊道,“來人!有賊,來賊了!”
但是無人應答。屋內一片死寂。
“沒用。”聲音傳來,是女子的聲音。
隨著聲音,一人進入臥室,出現在道風麵前。是身裹白色唐衣、頭戴鬥笠的女人。女子周圍,五六個黑衣男人如影隨形。其中一人手擎燈籠。
“這屋內的人,除了道風大人您,全都睡過去了。”幹澀卻富有親和力的女聲說。
“誰、誰?什麼人?”道風問道,聲音打著顫。
“無名。”
“什……”
“實在想叫的話,就喊我瀧夜叉吧。”
“瀧、瀧夜叉?”
“對。”說著,女人徑直逼上來。
“什、什麼事?”道風一麵退縮,一麵顫巍巍地問道。
“有件事想請教大人。”
“什麼?”
“您這裏有雲居寺寄放的東西吧?”
聽到如此一問,道風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這件事!保憲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不、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我不知道。”道風像保憲教的那樣說道。
他想爬著逃走,可身子還沒動,那女子已經迅速伸出腳。
“啊。”道風一屁股跌到地上,摔了個仰麵朝天。他兩手在空中一通亂舞,慌亂中右手竟扯住女子鬥笠上垂下的綢紗。
哧啦一聲,鬥笠被扯落在地,女子的麵容顯露出來,十分美麗。
但是,道風的視線在女子麵容上僅僅駐留了一瞬,便被她的頭發吸引了。發上插著一把梳子。梳背上有雕花,塗著朱,再往上則鑲嵌著薄薄的玳瑁片。玳瑁呈半透明,映著朱色,做工精致。
“那,那是……”那梳子看著眼熟,正是十九年前為送給幽會的女人,道風特意請人製作的。梳子雖已送出,可之後不久,女人就在眼皮底下被群鬼活生生吃掉了。
道風親眼目睹了女人被生吞的一幕。由於他隨身攜帶了淨藏所書的《尊勝陀羅尼》,才沒有被鬼發現,幸免一死。可女人被生吞時發出的悲鳴,女人的肉身被活剝、血被吸幹的聲音,至今還在耳邊揮之不去。群鬼離開後,道風才逃到外麵。至於那把梳子,事後他再也沒有想過。如今,梳子卻正插在眼前這個女子的頭發上。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道風的視線。
“怎麼,這梳子有什麼不對嗎?”女子聲音優雅地問道,紅唇兩端一翹,“你覺得這把梳子眼熟嗎?”
“啊,”她又嫣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您見過這東西吧?”
道風搖著頭,腰用力一點點往後挪動。
“不、不知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噓……”女子輕輕說道,“在那種地方,怎麼可能隻有一個女人呢?”
“不、不知道。”
“啊,啊,我的模樣都被您看去了。”忽然,女子的臉陰下來,眉頭緊皺。悲哀好似泉湧,漫上她的麵容。
“哦……”女子白皙的右手抓起落在地上的鬥笠,“被看見那一幕了,被看見那一幕了。”
接著,她把頭深深地遮蔽起來。
這時,外麵的眾多人影忽然動了。腳步聲和武器碰撞聲傳來。
“把那裏給我包圍起來。”
“哪裏逃!”
男人的聲音響起。火把點點晃動。
“官兵!”一名賊人大叫一聲。
“檢非違使的官兵!”
賊人一齊拔出腰間太刀。火光中,白刃熠熠生輝。
外廊上腳步淩亂。白刃擊打碰撞之聲響起。
“保護小姐。”
“保護小姐逃出去。”
賊人們大叫著。黑暗中,亂鬥開始了。
“終於回來了。”將門說道,悠悠地巡視著周圍。
火把照耀之下,晴明、博雅、俵藤太及平維時站在當場。
將門深深吸一口氣。“終於可以再次在這個世上呼吸了。”說著,他呼出一口氣。
胎兒的屍體就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