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無須擔心。保憲大人已趕到道風大人處,將頭灰取回來了。”
“我還一直以為保憲大人嫌這種事麻煩,不肯做呢。”
“可這一次例外。保憲大人自己也說,隻晴明一人,擔子太重了。”
“就算賊人不知內情,還是會很快出現在道風大人宅邸吧?”
“問題就在這裏,晴明。”淨藏說道。
“好。”晴明立刻會心地點點頭,“也就是說,保憲大人已經行動起來了。”
“唔。”淨藏點點頭。
“還有一件,您剛才說過有件事情放心不下?”晴明問道。
“什麼事?”
“十九年前,道風大人在西京逃過鬼劫,您說與這次的事情有關?”
“這是保憲大人去見道風大人時打聽來的。”
“怎麼回事?”
“道風大人在西京的破寺與女人幽會,當時寺內竟出現了一個小小女童和一個黑色人影。”
“哦?”
“接著,便有無數的鬼怪接踵而至。群鬼手裏拿著的是……”
“什麼?”
“四分五裂的人體。”
“哦……”
“黑色人影使喚那女童,似乎要她辨認群鬼帶來的屍體,從那無數的屍塊中拚湊出一個人的屍體。”
“有這種事?”
“嗯。”
“那麼,大師認為這個黑色人影就是近日京城樁樁怪事的幕後黑手了?”
“晴明,這件事你恐怕也知道了吧?”
“是。”
“現在,我的心裏已有了一個男人的名字。”
“我也有了一個。”晴明與淨藏相視一笑。
“這名字,現在就不用說了吧。”淨藏說道。
“嗯。”
“分埋在東國各處的將門肢體被盜走,我聽到這個傳聞時就覺得奇怪。”
將門的身體被俵藤太用黃金丸分割,與其他的屍體混在一起,分散埋葬在關八州各地,就是為了防止別人分辨出來。然而,墓地接連被盜,埋葬的屍塊還是遺失了。
“我當時就覺得,這絕不是人幹的,一定是非人的東西搞的鬼。於是,我就在群鬼中打入我的式神做探子。”
“淨藏大師的式神?”
“用的是我的撣子和鳥羽。”
“然後呢?”
“混進搬運將門肢體的群鬼裏,走到西京那破寺時,暴露了原形。不過,還是探到了一點情報。”
“什麼情報?”
“除了人頭,將門的另一部分肢體也被偷走了。”
“另一部分?”
“右臂。”
“哦?”
“究竟是在群鬼掘墓之前就已丟失,還是其後在搬運路上失落的?”
“也就是說,並非淨藏大師所為?”
“我所為者,隻有那顆頭顱而已。”
“那……”晴明閉上眼睛,思緒飛回到十九年前。
一夜,晴明正與師父賀茂忠行一起南下朱雀大路,遭遇百鬼夜行。
獨眼的大禿頭鬼。
獨角鬼。
禿頭鬼。
犬麵鬼。
鳥嘴鬼……
眾多鬼怪各自拿著碎裂的人體……
原來是這件事?晴明睜開眼睛。
“究竟是什麼人做的呢?”晴明問淨藏。
“不清楚。”淨藏說道,語氣不像有所隱瞞。
“在小野道風大人身邊安插人,一旦發現有人企圖接近,就立刻抓起來。”晴明一麵下石階,一麵對博雅說道。
“唔。”
“不過,據淨藏大師說,保憲大人似乎已經行動起來了。”
“那另一件呢?”
“道滿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平貞盛大人?”
“正是。必須到貞盛大人府邸探訪一下了。隻是……”
“怎麼了?”
“或許多少會有些危險啊,博雅。我們需要一位靠得住的夥伴。”
“有嗎?”
“有。”
“誰?”
“藤原秀鄉—俵藤太大人。”晴明說道。
晴明與博雅,還有俵藤太一起前往貞盛府邸,迎出來的是維時。
“諸位大人特意移駕前來,可家父現在卻不在。”維時說道,臉上一籌莫展。貞盛的確不在,維時並沒有撒謊,從他的表情亦可看出。
“他去了哪裏呢?”晴明問道。
“維時不知。”
“不知?”
“今日早晨還在,我還給父親請了安,後來……”
“就不見了?”
“是。”
“發現他不見是在什麼時候?”
“就在剛才。”
“不過,也可能是更早的時候便不見了。”
“唔。”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入府中,在蒲團上與維時相對而坐。
“聽說貞盛大人患了瘡,病情嚴重,能單獨外出嗎?”俵藤太問。
“是的。若隻是步行或小跑,還是完全可以的。”維時答道。
“前些時日,我曾問過您兒幹的事情。”晴明說道。
“是。”維時坦誠地點頭。
“今日,我想提出同樣的問題。關於兒幹,您是否了解?”晴明問道。
維時閉了嘴,陷入沉默。
“怎麼?”晴明催促道。
維時似乎已作出抉擇,望著晴明說道:“知道。前些日子我撒謊說不知道,實在抱歉。個中內情實在不便外道,當時就撒了謊。”
“這個我了解。但是,現在不是繼續隱瞞的時候了。”
“是。”
“可否為我們講一下?”
望著晴明,博雅的臉上寫滿了疑惑,但他還是忍住沒有插嘴。
“好吧,我說。”維時坐直了,“家父一直在做兒幹。”
“兒幹是什麼?”博雅終於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