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晴明說,“我們並非忽然造訪。”
“你給他送過書信?”
晴明搖搖頭。“我打發跳蟲去了一趟。”
所謂跳蟲,其實是晴明的式神,原本是棲生在嵯峨野遍照寺廣澤池裏的蟾蜍,晴明從寬朝僧正那裏要來,用作式神。
“那麼,有回音嗎?”
“雖然沒有,但是對方已答應了。倘若不希望我們來,他自會回話。不過,淨藏大師雖已答應,我想他還是會設下一些意趣。”
“意趣?”
“唔。”晴明點點頭,止住腳步。眼前正巧是山門,門扉開著。
“那就進去吧。”晴明說道。
“嗯。”博雅點頭,邁開腳步,卻“咦”了一聲—明明已向前邁出腳步,卻沒有前進,依然停留在原來的位置。
“這是怎麼了?”說著,博雅再次邁步。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博雅依然沒能前進一步,停留在原地,無法進入山門。
山門處的地上,橫著一根粗大的木頭,跨過去便能進入,卻總跨不過那木頭。晴明默默注視著無法進入山門、在原地打轉的博雅。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晴明?”
“我要造訪的事,明明準確無誤地傳到了啊。”
“那怎麼……”
“這或許就是大師設下的意趣吧。”
“意趣?”
“唔。一定是淨藏大師設下咒語,除我之外,不讓任何人進入山門。”
“除你之外?”
“淨藏大師的意思恐怕是今日除了晴明,外人一概不見。”
“什麼?”
“你且等一會兒,博雅。”
晴明彎下腰,伸手將右指按在木頭上,輕輕念起咒語。
“好了。”晴明站起身來。
“什麼好了?”
“門開了。”晴明邁出腳步,跨過木頭,鑽進山門。
“喂,喂,晴明。”博雅跟在晴明身後追去。
這一次,博雅也一下就進入了山門。
“咦……”他回頭望望,但晴明並不回頭:“快,博雅,淨藏大師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邊說邊快速邁出腳步。
小小的方丈室內,晴明、博雅還有淨藏相對而坐。
這是淨藏就寢的私室。室內異常簡樸,讓人難以相信這竟是如此有名的淨藏大師的居所。空間狹小至極,倘若在中央躺成大字,無論向哪個方位翻一下身,伸出手都可以碰到牆壁。室內一角有張桌案,上麵放著三卷經,還有一尊小小的木雕十一麵觀音菩薩像。淨藏背靠桌案而坐。他的左側,對晴明和博雅而言自然就是右側,是雲居寺的院子,正沐浴在陽光中。伸向庭院的外廊上,幾隻山雀正在嬉戲。
“我早就知道你要來了。”淨藏說道。他頭上剃得溜光,眉毛都白了,柔和的皺紋爬滿眼角嘴邊。在皺紋的襯托下,他的眼睛顯得又細又長,時常含著微笑。
“看來您全都知道了。”
“是。”
“您能來此一趟,貧僧就已無比欣喜。”淨藏的坐姿很低,看起來恭恭敬敬,連對晴明的措辭都十分禮貌。
“我有一事想請教長老。”晴明說道。
“什麼事?”
“這次的事情,其實是淨藏大師授意的吧?”
“這次的事情?”
“賀茂保憲大人找到我,讓我探察京城裏最近發生的種種怪事。”
“貧僧並沒有授意,隻是出於擔心,曾同保憲大人商量過此事。保憲大人的看法也與貧僧一致。”
“那為什麼還要找我呢?”
“貧僧與保憲大人活動起來都不方便,正不知如何是好,就想到了晴明先生。”
“是保憲大人提出的吧?”
“正是。”
“淨藏大師與保憲大人的想法一致?”
“是的。”
“那保憲大人與淨藏大師又是如何考慮的呢?”
“這個,貧僧不便說啊。保憲大人是否對您說了什麼?”
“他讓我自己調查一下,說要是有什麼想法就講給他聽聽。”
“哦。”
“倘若我的看法與他的想法吻合,這件事就確定無疑了。”
“這件事?”
“難道保憲大人沒有提起過嗎?”
“也就是說,現在已經弄清楚了?”
“唔。”晴明點頭。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淨藏問道。
“若我所料不錯,想必在不遠的將來,京城定有大事發生。”
“或許吧。”淨藏點頭,“那麼,那大事是……”
晴明卻並不回答,隻是微笑,接著詢問起另外的事情來。
“將門發動叛亂,是在二十年前吧?”
“是。”
“之後發生了幾樁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