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國家鬧事的人越來越多,他實在頂不住了,就領到區裏。小枝給他們做了細致的思想工作,算了長遠的大帳;但也狠批了那些幕前幕後挑事鬧事的人。
小枝補充說,將來,黨要我們走社會主義集體化道路,到那時生產發展了,經濟富裕了,土地有計劃地連成大片,全部機械化,實現了耕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等等。蘇三說:“你們說那些騙人的話有屁用,耕地不用牛隻能人拉,點燈不用油還不是黑摸,樓是下種工具,要那些玩藝幹啥。”
“我說得是樓房!”小枝解釋說。
“屁話!樓是下種用哩,還能蓋房嗎?”蘇三反駁說。
人們哄得笑了,他們笑蘇三頂小枝頂得好,因為他說得是假話,騙人的笑話。長梅總願給小枝留點兒麵子,她唬了蘇三,蘇三不言聲了。因為他怕老婆。“長妹為啥你不早說呢?你看我做下個啥事?”
蘇三變消極為積極了。玉梅有點兒膽怯,而她的情夫生龍唆使要玉梅抗到底。他說:“別怕,跟他幹,地是你的,貨不由主嗎?不可給他留情。他呀,你記住,什麼時候也不可忘掉他的。但他怎不了你,因為你是貧農。當今社會凡窮者說話算數,做壞事不臭。”
“龍,不是我不幹,幹也是白幹。你想,我是個醜名外揚的女人,我有甚本事,又誰會聽我的話呢?”生龍不言語了。“等著吧,這事兒也像農民秋打揚場哩,沒風就別揚。”玉梅說。“幹也是白幹。
任何事兒不幹不清楚,一幹就問題出現了:挖土方不難,築壩也容易,鑽山打洞可難了——要鑽約十一米岩石的洞兒把他難住了。但小枝有個特性:他要辦的事兒總要辦成,有了困難總要調查,聽人們說隻有炸藥才可炸掉岩石。
此刻,他想起梁老師說過:工作其實就是掙紮向上,多方進取。起步時也許會遇到種種困難;然而,越過了困難和曲折,就是順利與光明,成就會是千姿百態的景觀。
草木有的生長在高山陡崖,有的生長在峽穀和海岸,但它們都去追求著春天——奉獻它們的翠綠和果實。而小枝和中華兒女一樣,要為大眾的利益做一顆絲釘,這是他的意願。
小枝要購買炸藥去。
全國剛解放,炸藥——這些很有威力的爆炸物品,說是有,但還未設係統的物資銷售機構。哪裏有貨,誰都說不清楚。他還是首先去縣城去找,跑了幾天沒有找到,去大同也沒找到,去太原又沒找到。他下定決心,什麼時候買到什麼時候才回家。於是去了保定,轉了北京,訪了天津,都以“無此貨”作了回答。他又聽小道消息說,沈陽市有炸藥銷售處。其實,十裏沒真言,他在沈陽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已問遍,訪遍,也逛遍了多數的大街小巷,花了一月的時間,得到的答案不過是三個字——“不清楚”。
他又跑起工廠和商業單位來,有幸打聽起一家鐵路部門有貨,但人家說“自用”,以白眼謝絕了。問他們炸藥的產地,有的說是進口貨,也有的說是國產。他哪有調查的時間呢?他回旅館住了幾天,聽旅客介紹說,附近郊區的農民,也正在開山取石恢複家園。他決意前去訪問,以便打聽炸藥的來路。
出了城市,就沒了客車。他隻好徒步行了。走著,問著。三日、五日、十日……他的衣服髒了沒處洗,他的鞋破了沒處修補,也沒處買。破得綁底分了家,他不得已隻好去垃圾堆找了根廢鐵絲綁起來,姑且著去穿。
“怎麼辦呢?”他想,“工地在那裏呢?”他又想。他聽著了隆隆炮聲,向那響炮的方向走去。果然到了一處工地——開山修渠、修路。
“同誌,你們的炸藥從哪裏買的?”小枝問。
“你問這幹啥?”那位年輕人說完,上下打量了他番,疑心他是可疑的人,“走你的路吧,聽不懂你的話兒。”他端詳著他像是關裏人——山西老鄉的土語口音,穿著山西“紅腰”兒……“你有購物證件嗎?”對方問。
小枝不慌不忙地掏出從縣裏開的采購證件來。那人看完,變和了態度,表示歉意。說:“請原諒,失禮了,你辛苦了,千裏迢迢地來到此地。”於是領他進了辦公室,雙方熱烈地寒暄起來。
原來,那位年輕人名叫聶成功,是該村的黨支部書記。他說此地炸藥是有的,但價偏高又不好買。他們是廉價買了硝氨,用熱鍋焙幹就可當炸藥用。他還當場焙了幾鍋讓他親眼看過,並包了半斤,領他上山放在大石上,裝好雷管導火線,上麵加了少許泥土壓實,點燃,那大石“轟”地炸得粉碎。小枝拍手高叫:“好啊!價廉物美——威力無窮,是多麼地實惠呢。”
聶成功問他需多少?他說三百公斤。於是他給他把硝氨起票裝了車,托運回老家。領他回家住了些天,幫他洗了衣服,換了新鞋。聶成功再三吩咐,要他焙藥時,要用慢火兒溫鍋,以免高溫有爆炸的危險。他還說:“安全第一嘛。”
老聶幫小枝把貨安全地起票托運了,他高興地隨貨反鄉。小枝走了近兩月,家裏人很擔心。蘭蘭哄奶奶說他到縣裏去開會。但她暗裏擔心極了。而區裏為他著急也沒辦法。
今天陽光明媚,喜鵲喳喳叫,蘭蘭不由地高興起來,她以為是小枝的朋友送來了喜訊——小枝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