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然而,他卻自身不顧,對他們這個義氣家庭的孤兒寡婦,時時事事給於無私的,知冷知熱的幫助,永遠不會忘記。永遠銘記心中。他也羨慕,敬仰,崇拜他那愛憎分明,敢想敢幹,赤膽忠心,大無畏的無產階級革命精神。

“我要學習您的一切。”小枝站在嚴爺的床前想。嚴爺的病重了。小枝為醫治嚴爺的病,多次從縣城請來了醫生醫治無效。他伸出老樹枝似的幹手,抓著小枝的手喃喃的地說:“枝兒,對敵人不能心慈手軟,從這點說來,你還不行,你還年幼,應學習你父親嘿……”他閉眼歇了會兒,睜開眼繼續說:“階級鬥爭不可忘記,要牢牢抓緊一時不能放鬆。枝兒,留下生龍的活命不好,對孩兒你不利,對村裏也不利……”

小枝點頭表示清楚,但他認為盡管不利,他也不會翻天的。於是就改話題,要嚴爺離床去熱炕養病。嚴爺搖了搖頭說:“我習慣了。不,不怕涼,因為我睡慣了床,不願睡熱炕。這床是我祖父留下的傳家寶,俺舍不得離去。”

小枝聽嚴爺多次說過,他在這隻雙人床上晚休了一輩子——七十多個年頭了——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他祖父扛長工時做下的。這兩平米的正方形古式木床,雖沒雕刻與油漆,但夠實用與結實的。床板已磨得光滑如鏡,中間的幾塊鋪板磨成了瓦形槽狀。

他祖父、祖母是從此床去世的;他父親、母親是從此床去世的;嚴奶和他的小兒也是在此床餓死的。

他對小枝說:“此床的木質是硬的,壽命是長的。”他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有氣無力地拉著小枝的手說:“嘿嘿,狗日的,清王朝垮台了,日寇被我們打垮,國民黨反動派即將被我們打垮,地主惡霸也被我們打倒了……但我的床還在,還很堅實。”

說到這裏,嚴爺的身體有點支持住了,突然閉上了眼皮。小枝愣了,他見嚴爺兩眼上瞪,麵部如黃表,奄奄一息。就頓時聲淚俱下,說:“嚴爺!你別走,嗚——!”他放聲地痛哭了。

嚴爺忽然睜大雙眼說:“枝……兒……別……把床……毀……掉……”

他老人家說完,帶著硬骨氣的窮床精神,口吐鮮血與世長辭了。

小枝、蘭蘭、江國……悲痛不已。小枝悲痛不已慟哭了幾日。但“恭敬不如從命”。他把嚴爺留下的傳世“寶床”,搬到自己屋裏為己用。

他守靈哀悼、哀號,盡孝七日。身披白麻、白布,將德高望眾的嚴爺祭奠、安葬,不提。

江國說村裏的賭博活動頻繁,嚴重地影響了社會秩序和生產。小枝要江國、郝白(補選為黨總支副書記)去認真及時地開展教育,狠狠地打擊歪風邪氣的猖獗活動。村裏一批青壯年被賭頭王大勾引,晝夜聚眾賭博,大量搜刮民財顛覆土改、顛覆社會,搗亂社會。

傍晚,江國、郝白經偵察,帶領黨員、民兵從瀑布南的溝岔溜進去,把幾百人的賭場團團圍住。

那賭場真夠紅火熱鬧,燈籠火把,把整個山溝照得通明大亮,如同白晝。有掏寶的,有壓寶的,有賣飯賣煙的,也有賣淫嫖娼的。這是窮奢極侈,什麼的消遺,消費,揮霍無度,無奇不有的場所。

“免四——一門!”是負責看管寶攤的寶管高聲一叫,那個壓“四”的賭棍代表著眾壓寶者,從“四”那邊輕輕地,慢慢地邊瞅邊往開揭那蓋子,瞅見“紅星”就知壓準了。他高興極了,忙用手指頭壓住紅星,兩手使勁一扯,“嚓”!便把寶盒扔在寶攤上。他扔寶盒那時高興,激動,因而也很使勁,那寶盒子扔下去,不但不翻不扣,而且沉穩有聲——這是硬功夫。

壓寶的賭棍圍了一圈,壓準的兩眼笑成一道縫,等待著寶管挨排著付錢;沒壓準的被寶管把錢早從寶鋪上拿去。賭輸者臉上呈現出極大的苦惱,叫苦連天。賭頭怕人打出相來,在老遠埋頭蓋臉地伏著。寶管一聲叫,賭頭滿頭大汗渾身抖顫起來。那兩平方米大的寶鋪,鋪著同樣大的鋪布,布的正中畫了大大的斜×棍杠叉子,為一、二、三、四字樣,上麵堆了白花花的銀洋。

“抓賭!”江國帶頭吼了聲,從四麵八方擁來抓賭的數百人。收賭資的,捆綁賭頭,賭棍的,將參加賭博的人員一個不留地捆綁起來。沒收賭資大洋三千塊,賭盒兩架,被綁者全部站著,排成了數行,個個相牽相掛。江國給他們講了共產黨為什麼要禁賭,怎樣禁賭……幫助他們從思想深處認識賭博對他們的危害性,對社會秩序的不利等等。

賭者們吵吵說“區長來了,當官的來了!”小枝見那些打圍賣吃喝的,好賭分子都在。他們有的低頭惱惺惺地悶站著,有的年輕人低頭摳著自己的指甲偷笑,也有的賭頭提心吊膽,怕退贓款贓物,怕送進法庭,怕……

“搞賭博能致富嗎?”小枝問眾賭棍。無人吭聲——因為致不了富,所以大夥沒有一人吭聲,隻是繃著臉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