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姑娘見未婚的丈夫有錢而又那樣地慷慨解囊,半點不吝惜、吝嗇。她從內心高興、喜歡起來,她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笑起來。她想:“人常說倒黴有根子,發財有點路,我們發財啦。我的命好,我是八個神爺的命……”
長梅很清楚他們的心理,但她總不願胳膊彎向外扭,她還認為但凡是買賣交易,就須爭分厘。若能爭得一分一厘也算做生意的本事哩。但見生虎那模樣有點迫不急待。就說:“錢是你花,女人是你娶,好哩,我是牽紅線的,是為你們的成家立業做些力所能及的溝通工作。你們雙方沒意見,我有甚的意見呢?”
“長梅姐,別囉唆啦,一萬就一萬吧,好說,別在錢上爭吵啦,照他的要求辦,滿足他的要求。”生虎說。
雙方協商妥,身價大洋一萬塊。生虎母親雖覺得身價超過當地行情多倍,但因自家的兒子特殊,如不盡快地給他娶妻兒,折騰得家神不安,她忍屈地答應了下來,推手為快。
生虎提出要紅紅火火地大辦婚娶。王氏不得不答應。她來劉長梅家看過要娶的兒媳,她以為人樣兒的確是世上無雙,但她說,漂亮也好,難看也罷,隻要他倆合得來就行,成了家,交待一個算一個。
王氏把兩個兒子,長工、短工都調動起來,去通知親朋的,雇傭鼓樂的,去縣城購買肉類及山珍海味的,搭彩棚的等等。正如民間俗話說得好,“沒錢的百轉空,有錢的頓時成”。有錢的李家,沒花幾天的時間,一切安排停當了。
三進院子按了三班鼓手。吹吹打打很是熱鬧,看紅火的有村裏的,也有臨近村莊的,男女老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三進院通往河東大街,便成了人山人海。紅火極了。
新郎穿了嶄新藍色新婚禮服,頭戴深色禮帽,他陪著李二將一萬塊銀洋送去長梅家,麵繳了那兩個等急了的媒翁。而媒翁立即雇了馱力,把那大洋馱著揚長而去。
吳長梅也得了一筆可觀的收入——大洋一百。糊塗蛋笑著把大洋收了下來,長梅卻睡炕不起。她閉著眼自言自語:“哈,謝謝你生虎,祝你倆白頭到老。”她流淚了——但聽得鐵炮三響,麻炮、鞭炮齊鳴,兩乘花轎在歡樂的凱歌聲中起轎。繞街過巷,要去長梅家娶親來。那姑娘早打扮好了。過了分河,距長梅家不遠,隨行鼓樂隊吹起了得勝大曲。長梅的院裏鋪了多塊氈子。她妹玉梅穿了漂亮的花色衣服,陪著頭帶鳳冠,身穿鮮豔奪目的龍鳳套裝的新娘,像是唱古裝戲的花旦,麵部遮了塊紅色麵簾。在旺火通天,鼓手高奏凱歌,以及炮火連天的鼓樂聲中上了花轎。
新娘被生虎娶了去,長梅覺得家裏是那麼沉靜而寂寞。但她心裏有點忐忑不安,不住的唉聲歎氣。丈夫見她悶悶不樂,要她升堂、預事。她閉眼靜坐了會兒,還是那樣的又唉又歎的躺著不起。“出了啥事?”糊塗蛋問,快說呀!出了事讓仙爺指點不就好了。而她一言沒發,爾後生氣地索性爬起來,滿地轉了起來。說:“你你囉唆個屁?”說完出了街門東張西望,似乎心裏有鬼怪似的。
再說這時三進大院紅火熱鬧極了。禧房裏燈燭輝煌。深夜窗前還有許多聽房事的人。隻聽得他們為褲帶而頓時由低聲吵叫轉為大吵大鬧。忽然聽得禧房“吱啦”響,是新郎把新娘的褲子扯破了。生虎高叫起來:“來人啊!娶來個賊寇——男人!”
院裏的人們一聽洞房出了怪事兒,就“哄”地吵起來,亂了套。那假姑娘發了毛,他個子雖小,但有股傻勁,他非凡地扯起粗粗的杆麵杖打了起來。家裏的盤、碗、桌椅、板凳,都被打翻摔碎了。他扯去窗扇跳出院去。院裏的男女老少都躲了去。隻見假姑娘手持三尺長的麵杖橫飛縱舞,活像西遊記中的孫悟空,與生龍、生虎、李二打的不分勝負。假姑娘邊打邊退,正好退出了外庭時,那兩個男媒手持凶器也打進來,打得天昏地暗。看客不管,親朋怕傷自身,而生虎兄弟招架不住,三個賊人大獲其勝而溜了。
河東郝秀才有詩雲:
怪事出在怪家庭,
怪事總有怪事因。
若論怪因何處起,
說話遇事不依理。
二日天明,人們三三兩兩去三進院打聽怪事的結果,可巧遇著了郝秀才,他捋了捋長而白的胡須,歎了口氣,頓著拐杖說:“家庭出了知文,講理而誠實的子孫後代,不是當官作宰,便是創家立業而榮華富貴。反之,出了不理,不道,不學無術的後代,成天吃,喝,嫖,賭,一味追求享樂,則隻能富貴變貧窮,破產不當人。他又說:“人常說‘發財有法,倒黴有根。’”人們問:“那賊人呢?”郝秀才說:“要問賊人何去向,正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又說:“這叫‘賊啃賊頭顱’呢。”
正在此時,隻見梁老師從鐵架山匆匆回來。學生們迎上去,他顯然非同往常,他笑容滿麵,喜氣洋洋地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