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雙雙!”她叫完雙雙,又叫小枝。她說想小枝了,已忘記小枝的麵孔了。他胖了,還是個瘦毛猴兒,他可吃不消那苦差事——民間留傳著男孩別放牧——太受罪了。
她的頭發全白了。她把一綹兒白如銀絲的頭發,在腦後結成個粑粑髻。多少年來,她嘔心瀝血,經曆了生活中的潛流暗波,經曆了歲月和冰霜折磨,使她過早地衰老不堪。她閉著眼睛,微皺著眉頭,流露了冷漠,木然,淒苦的神態。這神態或許在說,過去的就算過去了,想它有啥用呢?眼前深受苦難的兩個娃……闖吧,或許黎明到來——“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枝,小枝”,她嘴裏不住地念著。她慢悠悠地走到小葉積下的柴堆上,一根一根地往順理著,自言自語地說:“葉子,柴……你啥時回來呢?我不讓你撿柴了,我要跟著你去,有了狼,我要它吃我吧,俺的好娃娃,奶再不能讓你——你小哩,我就是你的叫街奶奶,因為你們沒媽——叫街的媽犧牲了,我就是你們的親人——我老了,你們跟上我受罪,因為我是個不頂人數兒的人。我給你們遮不了寒,避不了雨。你們挨寒受餓……唉,我還算個人嗎?嗚——!”她痛心地又哭了起來,“你們跟上我,把人間的酸甜苦辣都嚐啦,把世人所沒吃過的苦,你們都吃了呢。
“我是個命賴的女人。人常說女人命好帶一家,命賴呢?也不就是一家嗎?我還不如死了呢,死了或許俺孩子們轉過運來。活著隻能看著你們——大眼看小眼有用嗎?活著隻能給俺孩子多加一張嘴,多添點麻煩。快點死了吧,活著有啥用呢?“盡管如此,奶還不願死,我不願舍去你倆……”她坐在草垛上索性嗚嗚地哭著,“你們啥時可成人長大呢?
“鬼子甚時,才可被我們打垮呢?鬼子多在一天,我們多苦一日。枝兒,葉兒,回來呀!”她打滾了,滾,滾,滾……沒完地滾。唉,辛酸的味兒她在品嚐,而她自己的熱淚隻能浸泡著自己的眼眶。她的肚子餓得陣陣在抽搐,她……她的熱血在她的血管裏流著,她那善良的心在苦苦地等待著日寇的徹底滅亡!
聶雙雙從奶奶家剛出來,可巧偵察員匆匆跑來向他報告消息說,日寇已出發,向我根據地瘋狂地大掃蕩了,繼續推行那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
“日寇,偽軍的人數?”雙雙問,“快說呀!”他高興極了。
“百餘人吧,大約。”偵察員說。
“什麼時候出發?向何處進發?”
“清晨,估計已到我根據地啦。向草垛山一代挺進……”
聶雙雙一個緊急集合令,生龍活虎的全體官兵快速衝上鐵架山。經觀察,日寇從鐵架山的右翼,順著草垛山的方向——雁門關一帶去掃蕩……
聶雙雙把望遠鏡裝了,鎖著眉頭沉思了起來……他說:“同誌們!日寇的部隊大背著槍,單行隊形,絲毫沒有打仗的準備,我們從左翼側麵衝前,翻山切斷敵人的前部,消滅敵人的尾部……”
一個急行軍,按計劃消滅了敵人一個班,繳獲了大量武器、彈藥,揚長而去。他說:“我們的戰略是:沒偏宜的不幹。”隻見亂了套的敵人,自以為是內部自相殘殺起來。待搞清楚後,雙雙的部隊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野蠻殘暴的日寇已失了膽,他們既怕共產黨,又怕八路軍(遊擊隊)——因吃了樹林村的地雷陣的苦頭。後來多次掃蕩不敢輕意地去走道路,生怕被一網打盡。鬼子強迫村民帶路去超前試路以防萬一,甚至幹脆脫開道路而走原野和山溝。我們的子弟兵——雙雙部隊回到鐵架山路上,瞅見小枝和他表叔趕著幾頭毛驢,馱著沉甸甸的什麼回了樹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