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揚在我的攙扶下艱難地移動著步伐,但他仍抬起頭不屈地和阿嬸對視著。
他的眼神中滿是憤怒的火焰,我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我的心竟被這個眼神所吸引住了……
我把他扶到不遠處草坪的石凳上坐下,聽阿嬸仍在背後喋喋不休地罵道:
“臭小子,你這勾當做了好幾年了,下次敢再來我叫保安來抓你!”
他的拳頭緊緊地捏著,眼睛怒視著天空,恍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你的腳沒事吧?”我問道。
“沒什麼,”他搖搖頭說:“謝謝你了。”
“阿嬸是個粗人,說的話自然難聽,你別和他計較。”我勸慰道。
“算了,這種事我見多了,”馮揚笑道:“從小在孤兒院,我已經被人罵慣了。”
“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我吃驚道。
“嗯,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他苦笑道。
“你讀大幾了?哪個係的?”
“電子係,我剛上大四。”
“那我該叫你一句師兄才對,”我笑道:“我才念大二呢。”
“我知道,”他點點頭說:“剛開始我還想不起你是誰,現在記起了,你是那天說要找我討回公道的那個女生。”
“你還記得我?”不知怎麼的,我聽了他這話居然有些驚喜。
“嗯。”他笑著點了點頭。
“你有何計劃呢?”我問道:“想去找工作嗎?”
“我還打算繼續考研究生。”他答道。
這個答案令我有些意外,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在學校裏讀書,孤兒院有資助你麼?”
“孤兒院在大一時給了我一筆學費,然後就沒給了,剩下的我自己負責。”他指著那袋易拉罐說:“我這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除了一部分是勤工儉學得來的之外,其它的都從這裏出來的。
我聽了這話頓時心裏一震,眼前這人這幾年的學習和生活,竟都是從易拉罐袋子中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的!
正在這時候,他伸伸腳,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我忙問道:“腳還疼麼?要不要去校醫室?”
“不用了,”他搖搖頭說:“回宿舍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宿舍在哪裏?我扶你回去吧。”
“不,我自己能走的,我還得去校外的廢品回收站把這個處理了,”他指著那袋易拉罐說。
我忽然心念一動,說道:“師兄,要不你在這裏吧,我跑去幫你賣了再拿過來。”
“這個不好吧?”他說:“你一個穿著時髦的姑娘,就不要跑去廢物站那種肮髒地方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是怕我等會不肯拿錢回來給你麼?”我笑道。
“這是什麼話?這袋東西賣不了多少錢的,師妹你是不會看在眼裏的。”
“那你就安心坐在這裏吧,等我一會。”我從他手中奪過袋子,轉身往校外跑去。
平生第一次去賣廢品,心中還是很沒底的。幸好回收站的大叔比較厚道,並沒有因為我是“新人”就欺壓價格。
易拉罐一毛半一個,那袋東西裏麵裝了30個,但也才買了四塊半。
汗……四塊半對於普通的大學生來說,最多也就應付一兩頓飯罷了。
我不禁有些心酸,從錢包中掏出五塊錢湊起來,遞到馮揚的麵前。
“今天賣得這麼多啊,”馮揚笑道:“是不是因為女生去賣的緣故?”
“嗯,那個大叔可能算錯數了。”我笑著說。
“別開玩笑了,師妹,”他把那張五塊錢遞還給我說:“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我希望自食其力,用不著你這樣的憐憫。”
“對不起……”我低頭道:“我隻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笑道:“可是我相信自己能養活自己的,謝謝你的好意了。”
他把那四塊半收好,站起來試了一下,對我說:“雖然走得慢,但慢慢走總能回到宿舍的,我走了,再見!”
“還是讓我送你吧……”我說。
“不用了,宿舍並不遠。”他朝我擺了擺手,一步一步地朝前方走去。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蹣跚的背影,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尊敬和憐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