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鄭念凡興致勃勃地說道,“那我以後不給媽媽打電話了。”
“我也不打。”鄭念塵兩眼閃閃發亮,“她打電話過來,我也不搭理她。”
“安妮的女兒卡洛琳很溫柔,聲音很好聽,可以假裝爸爸的女朋友。”鄭念凡興奮地說道。
“卡洛琳說過,她很尊敬爸爸。”鄭念塵附和道,“她一定會同意的。”
陳逸帆曾經聽兩個孩子提起過卡洛琳這個人,覺得這個女孩子似乎對鄭關瑞有那麼點意思。
想到卡洛琳如果成功收服了兩個孩子,再想攻克鄭關瑞的話,說不定就事半功倍了,真不知道該不該為周宏瑤著急。
鄭關瑞每天的行程很緊,一直沒時間到陳逸帆家裏來,也沒與兩個兒子見麵,就每天中午打個電話。
鄭念凡、鄭念塵有了陳逸帆,再加上家裏有湯圓兒這個小玩意兒,對鄭關瑞的忙碌並不在意。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沒有和鄭關瑞在一起生活的緣故,加上鄭關瑞總是忙忙碌碌,他倆與父親並不特別親密,彼此之間的感情羈絆,遠沒有與陳逸帆的來得深。
鄭關瑞臨行前的上午,特意抽出時間趕到陳逸帆家中,與陳家一家人見了個麵。
他早已從兩個兒子口中得知陳逸帆當了爸爸,雖然大致知道了湯圓兒的由來,還是覺得陳逸帆當初的誌願行為太不謹慎,以至於小小年紀就被意外冒出來的兒子捆住了翅膀,無法展翅翱翔。
他一直為陳逸帆胸無大誌感到可惜,到了陳家,看到陳逸帆、湯圓兒父子倆的互動,看到陳家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場麵,他估摸著陳逸帆不可能改變當初的想法,思來想去,最終沒有勸說對方出國留學。
下午的飛機,中午吃完飯就該出發前往機場,鄭念凡、鄭念塵卻賴在家裏,死纏著陳逸帆不肯出門。
他倆在美國時,大部分時間都跟保姆度過,體會不到家庭的溫暖。
到了陳逸帆家中,天天被三個大人當成寶貝似的照料著,又有湯圓兒這個開心果,他倆打從心底裏不願意離開。
一群大人輪番勸了半天,他倆一開始是充耳不聞,後來便一左一右抱著陳逸帆傷心地哭了起來。
“我不要去美國,我就要住在這裏,我要做小帆的兒子。”鄭念凡邊哭邊說,“為什麼我不是湯圓兒?我也想跟湯圓兒一樣,天天跟小帆在一起。”
“我也要當湯圓兒!”鄭念塵哭著附和,“我討厭美國!我要住這兒!”
陳逸帆被兩個小家夥的眼淚淋濕了上衣,瞧著鄭關瑞僵硬的臉,心中暗歎。
果然,一個男人既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又要照顧好兩個兒子,確實太難了。
湯圓兒見爸爸被圍住,撅著小屁股、揮舞著肉呼呼的小胳膊和小腿,非要往陳逸帆身上爬。
被方玉蘭強行抱離後,他嘴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
“爸爸……爸爸……”
湯圓兒喊得一聲比一聲焦急、一聲比一聲哀戚,仿佛他才是要前往美國的人似的。
受到湯圓兒的情緒感染,鄭念凡、鄭念塵嚎啕大哭起來。
陳逸帆從兩個孩子的緊密擁抱中艱難地抽出右臂,自方玉蘭懷裏抱過哭成淚人的湯圓兒,柔聲哄著:“乖,別哭,爸爸不是在這兒呢嘛。哥哥們要走了,正傷心呢,你安慰一下他們。”
湯圓兒人小鬼大,雖然自我意識尚不十分清晰,卻能感覺到兩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搶走了自己最親愛的爸爸,已對他倆產生了排斥心理。
他伸手緊緊抱住陳逸帆的脖子,一邊抽噎一邊不停地喊“爸爸”,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仿佛生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似的。
陳逸帆心疼極了,一會兒親吻湯圓兒濕漉漉的小臉,一會兒親吻這對雙胞胎,不時地柔聲安撫,忙得出了一身汗。
鄭關瑞親眼目睹兩個兒子對陳逸帆的依戀,心裏頭酸溜溜的。
他已經非常努力了,為了工作和兒子們整天忙得昏天黑地,可是,工作這邊有了成績,親情這邊總是不如人意。
周宏瑤這些年對兒子們不聞不問,他雖然一直在說服自己要理解、要包容,但是,情緒煩躁時,心裏也或多或少會生出些許怨懟。
帶孩子,真的太累了!
這不像搞研究,付出一分辛苦,就會收獲一分回報。
他已經體驗過愛情的不可理喻,如今也體會到親情的無法掌控,發現自己在這兩方麵都是失敗的,隻能在事業的成就感中尋求平衡。
隻是,事業要想成功,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自然而然地便會擠占親情時間。
有時候,他真被這兩邊的拉鋸戰搞得焦頭爛額。
果然,他當初把承擔父親的責任想象得太簡單了。
想到周宏遠、蔣文約早早地就用苛刻的合同約束住了他,他忽覺這兩個人真的很狡詐,而自己,實在是太天真、太傻了。
或許,周宏瑤這些年的不聞不問,倚仗的就是那份合同。
突然之間,他感到異常憤怒,感到自己被高高在上的豪門世家給玩弄了。
他的人生,雖然起初有些貧寒,但是,隻要他堅持不懈地努力,就可以很順利地走向輝煌。
然而,自從周宏瑤強橫地闖入他的世界,他的人生就完全亂了。
而多了這兩個孩子,他更是被鎖上了沉重的鐐銬,時常都要承受無力感與挫敗感。
他還這麼年輕,事業正在蒸蒸日上,他真的要選擇一直這樣疲憊地、低效地、挫敗地生活嗎?
這兩個孩子明明才8歲多,怎麼就這麼頑固不化,寧願對一個外人搖尾乞憐,也看不到他這個親生父親的辛苦付出?
拖拖拉拉地好不容易出了門、上了車,鄭關瑞被鄭念凡、鄭念塵這一路上沒完沒了的哭泣與哀求弄得心越來越冷。
他錯過了兩個兒子最初的5年,果真是錯過了一輩子,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挽回!
想到一進入機場就要和訪問團會合,就要被同事、學生看到自己的失敗、無力,就要被大家私下裏議論,他忽然不想再帶這兩個兒子前往美國。
他看了一下手表,側頭盯著黏在陳逸帆身上哭成淚人的兩個兒子,嚴肅地問道:“你們真想留下?真不願回美國?真希望陳逸帆當你們的爸爸?”
“對!”
哭啞了嗓子的鄭念凡、鄭念塵異口同聲,毫不猶豫。
“好!我成全你們!”鄭關瑞抬眼看向目露疑惑的陳逸帆,客氣地說道,“我要跟訪問團會合,回去之後還有很多工作。他倆這種情況,暫時不適合離開。麻煩你幫忙照顧他倆幾天,我會盡快安排好後麵的事。謝謝了!”
“他倆不用回去上學嗎?”陳逸帆遲疑道,“美國那邊不是已經開學了嗎?”
“沒關係。不差那幾天。”
鄭關瑞話音未落,鄭念凡、鄭念塵已經齊齊歡呼起來。
這樣的歡呼聲,在鄭關瑞聽來,無疑是最無情的拋棄和最深刻的諷刺。
到了機場後,鄭關瑞直勾勾地盯著歡天喜地地向自己揮別的兩個兒子,心如死灰,決然而去。
陳逸帆目送著鄭關瑞那透出孤絕與冷漠的背影,心裏生出不祥的預感。
他很在意鄭關瑞剛才那句“真希望陳逸帆當你們的爸爸”的問句,覺得這個男人可能被疲憊無力的現實打敗了,決定退縮了。
他打量著渾然不知危險的兩個笑得陽光燦爛的孩子,暗暗希望自己隻是神經過敏。
鄭關瑞回到美國後忙完工作,打電話約見周宏瑤。
見周宏瑤推三阻四地不想露麵,他一下子火了。
“周宏瑤,我警告你,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機會。你要麼過來跟我結婚,在家老實帶孩子,讓我可以專心工作。要麼把兩個孩子帶走,從此我們再無瓜葛。你已經自由自在了三年半,也該知足了。如果你還要得寸進尺,別怪我翻臉無情!”
周宏瑤被鄭關瑞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弄得怔住了,回過神來後大發雷霆。
“翻臉就翻臉,怕你啊?想讓我在家當黃臉婆,做你的大頭夢!你也不搞搞清楚,我周宏瑤是誰。我是堂堂周家的千金小姐,不是你家那個窮旮旯的無知村婦!”
鄭關瑞見周宏瑤如此高高在上地鄙視自己,隻覺無比恥辱。
他如今已經功成名就,再不是當年那個一清二白的農村窮小子,豈能忍受這等歧視。
他氣紅了臉,冷笑道:“很好!那我們就一刀兩斷,永不來往!兩個孩子,是你未取得我的同意,自私任性地生下來的。你嫌帶孩子辛苦,對他們不聞不問,我也沒有義務為他們犧牲自己。
“那兩個孩子,吃裏扒外,寧願留在陳逸帆這個外人身邊,也不肯跟我回國;寧願認陳逸帆當爸爸,也不稀罕我這個親生父親。我對他們仁至義盡,從今以後就不管了。你隨便處理。
“他倆的撫養費,我一次性付給你。銀行賬號給我,我這就彙錢給你!”
周宏瑤完全沒想到,這兩年一向對自己低聲下氣的鄭關瑞忽然之間竟會發生如此大的轉變,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男人有了新歡,所以才會這麼絕情,登時氣炸了。
“去你大爺的,誰稀罕你那幾個臭錢!就憑你這副德性,有什麼資格當孩子的父親?孩子不認你,那是他倆有火眼金睛,知道你是個混蛋!滾蛋吧!我咒你一輩子不舉,斷子絕孫!”
周宏瑤罵完就掛電話,鄭關瑞氣得砸了手機。
這個惡毒女人,他當初怎麼就愚蠢地上了鉤,任她玩弄?
被這個女人養大的孩子,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他竟然還愚蠢地為了他倆浪費了三年半時間,真該一頭撞死!
周宏瑤怒氣衝天地掛了電話,剛想砸手機,忽然想到這事跟陳逸帆脫不了關係,連忙打電話過去興師問罪。
“你跟鄭關瑞說什麼了?他為什麼會突然跟我斷絕關係,連孩子都不要了?你這是看我自在不順眼,非得找我的晦氣?”
陳逸帆見自己的預感成真,倒沒驚訝,也懶得理會周宏瑤的遷怒。
“你責怪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你想拿捏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連續三年半不聞不問,不覺得太過了嗎?
“他是個在事業上很有野心的男人,現在因為兩個孩子拖累,工作上無法自由施展,當然會對你心生怨恨。
“你要想跟他在一起,必須接過兩個孩子的教養責任,幫他打理好後院,讓他毫無後顧之憂。否則,你倆鬧矛盾是遲早的事。”
“憑什麼?”周宏瑤怒道,“我堂堂周家的千金小姐,憑什麼給他一個窮酸貨當黃臉婆?他養得起我嗎?”
“既然明知如此,當初何必非要在一起?既然分了手,又何必任性地把孩子生下來?”陳逸帆冷淡地說道。
“你要自由,他要事業。孩子對於你倆來說,都是累贅,倒不如送給想要孩子想瘋了的人家撫養。
“你那個表哥,還想要收/養孩子嗎?我看你趁早把他倆送過去,從此自由自在。
“孩子離開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父母,反而能夠少受些傷害!
“別猶豫了,動作快點。他倆現在住在我這兒,我也忙不過來。你別光顧著自己,多少為別人想想。
“人都是自私的,但別太過,誰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
周宏瑤見陳逸帆甩下這些冷漠的話後掛了電話,氣得揚手砸了手機,還憤恨地在殘骸上踩了幾腳。
她吃了那麼多苦把兩個孩子生下來,難道真的錯了嗎?
她不過是想要點自由,怎麼就這麼不被理解、不被容忍?
鄭關瑞良心被狗吃了,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
她又何必為了兩個身上流著他的血的吃裏扒外的小子當一輩子黃臉婆?
送人就送人,有什麼大不了!
周宏遠接到周宏瑤打來的電話,得知其和鄭關瑞鬧翻了,兩人都不肯要孩子,將孩子丟在了陳逸帆那裏,決定把孩子送給苗博森,氣得發起火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家想要收養的是有血緣關係的小孩子,能夠從小培育出感情。現在,兩個孩子都這麼大了,人家能願意要?你當你那兩個兒子是稀世珍寶啊?給誰誰都感恩戴德?”
周宏瑤一聽不樂意了:“喲,自己沒本事生,還對別人家的孩子挑三揀四?我的兒子怎麼了?他們不樂意要,我還不樂意給呢!讓他們斷子絕孫去吧!”
“就你這心態,趁早歇了吧!”周宏遠訓斥道,“兩個孩子攤上你這種沒出息又不負責任的媽,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我怎麼就沒出息了?”周宏瑤反駁道,“我在學校表現挺好的!”
“那你就繼續表現吧。以後,孩子的事,你別管了。你也沒有資格管!”
周宏遠掛了電話,想到陳逸帆不但養了個無論如何都查不出來源的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孩子,還把被親生父母拋棄的雙胞胎攬到了手裏,暗罵這人腦子有毛病,竟給自己找事。
想到自己和陳逸帆鬧僵的症結就是後代問題,他忽然覺得,把這對雙胞胎過繼到自己名下,不失為解決之策。
他安排好工作,於星期五傍晚飛赴京城,打電話吩咐陳逸帆趕去自己的公寓,表示有要事商量。
陳逸帆估計周宏遠約見自己是為了那對雙胞胎,也沒推辭,準時赴約。
進了周宏遠的公寓後,發現對方身著當初兩人一起買的同款短款家居服,心裏一陣翻湧,暗罵此人沒神經。
他開口催促道:“我很忙,你找我什麼事?趕緊說吧。”
你再忙,還能比我忙?
你的忙,都是自找的!
周宏遠盯了臉色冷淡的陳逸帆一眼,語氣不悅。
“我決定過繼小凡、小塵,這樣一來,我的後代問題就解決了。你有了個莫名其妙的兒子,後代問題也解決了。行了,咱倆的矛盾解決了,以後可以在一起了。”
陳逸帆難以置信地瞪著周宏遠,為他這輕鬆搞定一切的態度而震驚。
“你的後代問題怎麼解決,沒必要通知我。我的後代問題,也不必你操心。我和你,早就沒關係了!”
“你說什麼?”
周宏遠臉色一沉,陰冷的目光跟啐了毒似的。
“你把我勾到手,玩膩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陳逸帆,你當我是什麼?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說出那句話。我立馬讓你那個兒子從地球上消失!讓你永遠斷子絕孫!
“別抱僥幸心理,我說到做到!”
陳逸帆橫眉怒目,譏諷道:“威脅我?我好怕啊!你搞清楚,兩年前,是你甩了我。現在,你沒資格擺出這種受害人嘴臉!”
“誰甩了你?你少血口噴人!”周宏遠駁斥道。
“我隻是太忙了,暫時沒時間考慮後代的問題,不想跟你吵架,打算等以後有必要時再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隻是連續745天沒有跟你進行私人通話,並不意味著分手。
“你在這段時間搞出了個兒子出來,我還沒跟你計較,你倒指責起我來了!
“到底誰是受害人?你給我說清楚!”
陳逸帆見周宏遠一口報出兩人分開的天數,一下子怔住了。
他自己都沒計算過具體時間,沒想到,周宏遠竟然一直在計算。
“陳逸帆,當初我屢次提醒你,不要拉我走上這條路,是你一直在招惹我。”周宏遠厲聲警告,“既然你堅持把我拉上賊船,這條船就不由你來控製了。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可以!把你那個兒子交出來!從今以後,孤獨終老!”
“憑什麼?”陳逸帆叫了起來。
“這是你玩弄我應付的代價!”周宏遠語氣陰森,“別試圖反抗,後果你承擔不起!”
“胡扯!”陳逸帆控訴道,“玩弄我的人,是你!你少在這兒顛倒黑白!”
“我已經解釋過了,不想再說第二遍。你是娘們兒嗎?非得天天打電話,甜言蜜語地哄著?春閨寂寞,就要紅杏出牆?”周宏遠嘲諷道,“你要是承認,同意把下麵那玩意兒給切了,我就放你一馬!”
陳逸帆目眥欲裂地瞪著周宏遠,罵道:“神經病!不可理喻!”
周宏遠心中不忿,一把抱住陳逸帆的頭,凶狠地吻了下去。
陳逸帆嗚嗚叫著,捏著拳頭捶打周宏遠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