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法外施仁的魔力。古希臘有一個經典的案例:天生麗質的藝妓芙麗娜,因為替一些畫家、雕塑家作裸體模特而被告上法庭,罪名是有傷風化。眼看死刑已定,赦無可赦,在這節骨眼上,辯護律師一把扯去她的外衣,露出冰清玉潔、風姿嫣然的裸體。你猜事情怎麼發展?芙麗娜的裸美使所有在場的人士眩目,使法庭的莊嚴氣象瓦解,使窗外的陽光斂羽。於是,法官宣布她無罪。
中國也有一個類似的案例,簡直是芙麗娜的翻版。說的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駙馬召妓,皇上龍顏大怒,派人把涉案的四個妓女抓來,意欲判死。大庭之上,妓女們遵照高人的指點,迅速脫光衣服,以上天賜予的最原始也最本真的香肌玉骨示人。朱元璋一見,奪目蕩誌,不能自持。他說:這些個小妮子,我見了都神魂出竅,難怪駙馬要被她們迷惑。大手一揮,統統釋放。
先她而至,他就是皮埃爾居裏;刹那,瑪麗直覺對方仁立在窗口的英姿,宛若一尊髙大而俊美的天神,而她恨不得整個兒變成一架相機,好把眼前的景象永遠珍攝。
少年維特出席一個鄉村派對,在那兒結識少女綠蒂。當他挽起綠蒂的手,旋入舞池他事後寫信告訴朋友:臂彎裏挽了個可愛的妙人兒,像閃電一般來回飛舞,周圍一切統統消失了,而且一威廉呀,不瞞你說,我心中起誓,這是我心愛的姑娘,我要她除了我永遠不和別人跳舞,哪怕我因此而不得不淪入地獄!
阿爾芒在時裝商店門口碰見一位陌生的白衣女郎,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從女郎走進商店,再到出來,他始終僵立原地,呆若木雞。他本來可以跟著進去看看的,但是他不敢。他害怕什麼?說不清。女郎身上似乎有一種光芒,讓他失去了思想,失去了意誌。
直待白衣女郎登車遠去,他才鼓起勇氣,向店員打聽她的芳名。愛從眼眸進人;毋庸置疑,這就是老生常談,而又曆久彌新的一見鍾情。
這是羅曼羅蘭《約翰克利斯朵夫》中的一個鏡頭:兩列逆向行駛的火車在一個小站相遇,男女主人公的車廂幾乎是麵對著麵,但他們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即便開口,除了墟寒問暖,又能說些什麼呢?他們將臉緊貼在車窗,互相凝視,直探對方的心靈,那是身旁的旅伴無從識破的。溫情脈脈的絮語、親吻、熱烈的擁抱、海誓山盟,千叮萬囑,一切都是過眼煙雲,唯有在茫茫人海裏兩顆靈魂的相觸並且相契,才是永恒。
一個激靈,又一個激靈,這鏡頭從此就在我腦海裏生了根。回首既往,誰的生命旅程中沒有類似的邂逅?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結果麼?
嗯,結果,也許華枝春滿,也許天心月缺。所以世上多少溫馨的回憶,總不免攙有淡淡的憂鬱。
但丁在少年的渡口逍見美女貝亞德,一見傾心,為她寫下了許多動人的詩篇。可惜這番愛戀沒有結果,貝亞德後來嫁給了一位銀行家,不久因病去世。
也不能說沒有結果。貝亞德之死激起但丁更加癡迷的熱戀,他將這份情感提煉、升華,化作偉大而不朽的《神曲》。貝亞德在《神曲》中涅盤再生,並且成為但丁遊曆天國的向導。
愛的漣漪擴展為無盡的韻律一激瀲灩灩、粼粼泱泱、微風親吻浪花、波浪擁抱波浪、夢之鏇渦、夜鶯的啼鳴一一啊,總有波心一點光,讓當事人心旌搖曳,神思飛蕩。
2005-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