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滿月從西邊天空緩緩升起,隱沒了稀疏幾顆寒星,皎潔的白光如水般在雪地上蔓延開,驅走了黯淡幽藍。
一聲嘹亮的狼嚎,迎著初春的料峭寒風,在南部草原的夜空中炸響。柯勒站在長滿了白鬆垛子的山坡上,向著草原深處昂首長歌,脖子上豐滿的狼毛一層層炸開,隨著風微微搖擺。
柯勒在發出戰鬥的邀請,召喚東南草原狼群一起共同對抗北豺。柯勒明白,想要戰勝北豺,僅僅靠它自己和古北山家族的力量是做不到的,除非整個東南草原上所有的狼群家族聯合起來,才有希望。
柯勒曾經是北草原最為強大的狼王,曾經,隻要它一聲召喚,整個北草原的狼群都會轟然響應。然而,此刻,它仍有這樣的實力嗎?
一夜過去了,回應聲寥寥無幾。僅有一些分散在草原上的古北山家族的成員對柯勒的召喚做出了響應。 本地狼群似乎集體沉默了。這正是柯勒所擔心的。
東南草原的本地狼群對北豺怕到了骨子裏。隻要一聞到那股濃烈的氣味,它們的後腿就開始發抖,隻要那巨大的身影一出現在視野中,它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掉頭逃跑。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柯勒清楚地記得,上一次與北豺的戰鬥中,正是由於狼群中的本地成員率先逃跑,才使得狼群遭受重創。
馴鹿會本能地害怕狼群,即便剛出生的鹿羔子也一樣。這是因為狼群世代狩獵馴鹿,對狼的恐懼會隨著血脈在馴鹿身上代代遺傳。 本地狼如此畏懼北豺,或許在許久以前的某個時刻,這兩支食肉種族之間曾經爆發過慘烈的戰爭。從那以後,本地狼群便一蹶不振,就此失去了對抗北豺的勇氣。
如此根深蒂固的恐懼,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消除呢?柯勒站在寒風中,望著眼前寂靜一片的雪原,靜靜地思索著。在過去的歲月中,柯勒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而它都安然度過,因為它相信,任何困難,都有解決的辦法,隻要不屈服。
接下來的幾天,古北山家族開始忙碌起來,岡薩們頻頻出沒於領地各處,尤其是荒地和溫泉山穀一帶。它們低著頭,鼻子貼著地麵,邊走邊嗅,看上去像是在追尋著獵物的蹤跡。
然而幾天過去了,它們連一隻野兔子也沒有逮到,但卻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大堆殘海這些殘骸在積雪中存了有些日子,經過了渡鴉,禿鷲以及野鼠的幾輪啃啄之後,上麵的皮肉早已經絲毫無存,隻剩下一堆白骨。
這些骨頭很大,但卻非來自狼群的獵物,馴鹿或是野牛之類,從它們的形狀和長度一望可知,它們是食肉獸的骨骼。更確切一些,這是被古北山家族殺死的北豺的骸骨。 被食腐大軍啃噬過,七零八落地丟棄在荒地與山穀之間,被厚厚的積雪掩埋起來。現在,又在岡薩們的搜集之下重見天日。經過了整整一冬塵土和積雪的侵蝕,這些骸骨顯得有些微黃,然而那可怕的氣味仍未消散。
岡薩們把這些骸骨集中起來,堆積在靠近領地邊界的荒地上。堆成一個小小的骨堆。然後,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那樣離開。
幾天過去了,柯勒前去查看,隻見周圍白色的雪原上,到處是狼的爪櫻有大有小,從氣味上來分辨,至少有三個以上的本地狼家族前來查看過這些骸骨。這正是柯勒希望看到的。
柯勒很清楚,本地狼對北豺的恐懼有多少,仇恨就有多少。它們世代居住在這片草原上。長久以來,北豺肆無忌憚地搶劫它們辛苦獵到的食物;趁著母狼外出,掏它們的狼窩,偷吃它們的幼崽;逼迫著它們離開水草豐美獵物繁多的居住地;而它們一再的退讓,卻總是填不滿北豺那龐大的胃口和貪婪的心。 本地狼對北豺痛恨至極,然而卻一直無法克服心中的畏懼,無法團結起來對抗北豺。
是的,它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一個能將所有的力量集結起來的偉大狼王。柯勒想要成為這個領導者,它要召集起東南草原上所有的力量。那麼首先,它需要向這些狼群證明自己的實力。
而最好的證明,就是這些北豺的骸骨。
狼是最頂尖的追蹤者,它們善於查看各種痕跡。一頭老練的狼隻要看一眼獵物的殘骸,就能判斷出獵物的一切信息。而這一大堆北豺的骸骨,僅僅從完整的頭骨或是腿骨上,也能很容易判斷出北豺的數量。而那些腿骨和肋骨上清晰的狼牙齒痕,則足以證明古北山家族的實力——它們是這片草原上,唯一能夠對抗並殺死北豺的狼群。
雖然為了這些骸骨,古北山家族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是,它們做到了,它們以自己的熱血和生命為代價,向整個東南草原證明,北豺是可以被殺死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循著氣味前來查看的本地狼群越來越多。領地周邊相鄰的幾個小家族都陸續來過了。甚至一些與古北山家族相隔甚遠,平時從不往來的狼群,也聞風而來了。
北豺的骸骨如磁石一樣,吸引著整個東南草原的目光。所有的狼群家族都想知道,是誰有這樣的能力,殺死了北豺。或許,在來此之前,這些本地狼並不相信,狼竟然可以殺死北豺。然而在看見這些骸骨之後,嗅到它們散發出的腐敗味道,看清上麵縱橫交疊的狼牙留下的斑斑傷痕之後。它們的心中一定埋下了一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