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敘述的可能(3 / 3)

如果按經典的敘述概念,敘述是對情節的摹仿,也就是說,隻有情節才有敘述。非情節因素便不再是敘述了,這一點也被經典敘述學所肯定過,今天看來,非情節不是敘述的看法,是有偏頗的,情節裏關鍵支撐因素為因果,那麼因果並不僅置於我們熟悉的情節之中,所知世界萬事萬物都注滿了這種因果的要素。按盧卡奇的觀點,揭示世界各種複雜的關係的聯結為敘述,其中當然包括因果。宗教裏也有因果世界,如果僅以因果而論,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發生的細枝末節都可以稱為敘述。傑姆遜稱馬克思為敘述大師,僅就一篇文章而言,並就其中的曆史敘事來談,這並不準確,說馬克思是一個敘述大師,最關鍵的因素是一個根本的總體論原則: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馬克思揭示的是人類社會掩蓋下的複雜的經濟關係,這個關係之間的互動必然是因果的。包括盧卡契全部論述的物化世界,也是因果的,因此他認為現實主義藝術是敘述的。這裏我們根據總體論來談論的敘述,顯然不是經典敘述學裏的情節敘述。我談敘述成為一種更大可能,便是從這個意義上來立論的。這可以說是一個敘述的世界觀,具體到文本我們都不可以這種抽象方式了。文本敘述除了情節敘述之外,我以為揭示一切事物發生發展過程的表述,以動態方式為主,有速度、節奏、視角、距離等諸多變化的表述,同時還清除那些繁複的修辭手段和情緒表達的滲透的表述,均為文本敘述。

我們居於世界,對一切人與事物都是可認識的,但每個人的生存局限剛好使他認識的人與事非常有限,我們渴望多了解人,多認識事物,敘述便給予我們這種可能。是敘述告訴了我們世界上正在發生什麼,或者將要發生什麼。現在有兩個點:第一個點是敘述作為虛構,它是製作謊言的修辭手段。情節充當的便是這一功能,敘述是假的,不可靠的,因此我們可以懷疑敘述主體。第二點是我把敘述作為世界整體的一種表達,無論馬克思、弗洛伊德,還是每一個平凡的人,他們要接受知識,然後又要傳播知識,於是敘述既是手段方法,又是目的結果。這裏的意思是說敘述是我們知識的來源,敘述是我們獲得世界的一種方法,因此,這個敘述不僅是文字的,也是口傳的,還是一切藝術形式與各學科形式的一種表述。這就敘述的功能而言,敘述本身同時也含有一整套的話語策略,敘述自身也是一套專業知識。如果把敘述作為假定性手段看待,敘述給人類的僅是一種認識幻覺。這個幻覺是騙人的,它通過騙人方式而製造真,擬真性。提供的是感覺的真實。敘述是為了製造快樂和愉悅的。但在娛樂的過程中它告訴我們真相,或者警示我們,通過敘述的幻覺或許我們更加智慧了,他明白了一切秘密的來源。敘述同時充當了兩種角色,說謊與說真。第一種說謊,包括揭穿這種謊言,屬情節性文本。第二種說真,它滿足了人們的求知欲,教我們認識世界,特別是世界與人自身的複雜性。因此一個自覺的敘述者往往是遊走於欲望(本能表達),故事(製造一種產品),知識(世界的本源)之間。這不僅是了解別人,了解事物,了解世界,使你成為一種睿智的人。更重要的是你在敘述中達到一種自我認同。你充當解剖自身的手術師,你在各種認同中實現了你在敘述中的自我,自我不在你的公共社會網絡裏實現,而是在你的私語、反思中去實現。一切社會的,文化的,政治的都在你的文本敘述中內在化,成為你的人物、情節、環境運行的一係列準則。這表明敘述有濃厚的個人意識,也有濃厚的社會意識,注意這種意識不是在話語的名詞性結構中,而是在敘述過程中,而是在敘述者,在組織化與選擇的過程中。在我看來,真正研究敘述並不在敘述本身,而在支配敘述的各種關係及各種不同身份的敘述者。因為僅敘述自身的方法是很好類化的,而支配敘述的因素卻是多重的,而且是變化的,並且有極大的個體差異和社會符號化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