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生意(2 / 3)

“你們查不到她嗎?”我問。

“我們並不知道她的真名。這裏沒人會用自己的本名的。所以我們無法和她聯係,她就這樣不見了。在那以後,卡尼也不再過來,我也再沒有見過他。”

我不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麼。難道是馬爾科姆所知的那些之外又一條傳言麼?吸血鬼、毒癮、謀殺?還是這次還不止於此,而且這次是事實?

“接下來幾個月裏馬爾科姆來過幾次,過來和跟他交上了朋友的姑娘們打招呼。見到他我總是很高興,但是我也很害怕。”

“害怕?”我不解地問。這時我注意到那個有文身的人正朝我這裏看來——不是我而是特雷茜,觀察她專心跟我說話的樣子。他是在擔心特雷茜會告訴我什麼東西嗎?不過我又有點兒懷疑自己是在捕風捉影、杞人憂天?我算什麼啊,不過就是又一個美國人,一個老外。我根本無關緊要。不過盡管這樣想著,我的心還是在劇烈顫動。

“為馬爾科姆害怕,”特雷茜說,“我覺得他並不真正明白……”

我強迫自己的心髒緩和下來。我告訴自己下一分鍾我就會離開這裏,回到能給我安全感的家裏。或許我真不該去打聽什麼“水生意”。或許這裏確實就是一個“隻接待日本人”的地方。

“馬爾科姆不明白什麼?”我回頭看著身邊的姑娘,看著她透明的藍眼睛。

“迪恩·卡尼就是馬爾科姆的同伴。”

18東京

還有3分鍾到淩晨5點。

陽光穿透了低沉厚重的雲層,橘黃色的光束覆蓋著蔥綠的山群。山邊有一段公路蛇行著延伸向遠方的地平線。公路有兩條車道,路麵是新近才鋪設的,中間劃著醒目的隔離黃線。這條還沒有人踏足過的瀝青路麵總長43英裏,連接著兩個在地圖上找不到的小村莊,村莊的名字發音特別怪,如果不是日本人根本讀不出來。

七輛世界上性能最好的摩托車整齊地排列在一扇鐵門後麵,旁邊是可以操控鐵門的亭子。七輛摩托中包括了兩輛鮮紅的杜卡迪916,一輛淺藍色的雅馬哈R7,三輛川崎忍者,還有一輛漆黑的本田Rc45.跨坐在車上的是六位身著全套皮質賽車服的美國年輕人,都帶著有樹脂護目鏡的黑色頭盔。幾輛車相互之間離得非常近,車手們都緊緊攥著油門,膝蓋上的護膝幾乎都碰在了一起。

一個蓄勢待發的時刻仿佛凝固了。

隨著一聲齒輪的響動,鐵門被打開了。所有的摩托都猛衝了出去。動能從皮手套覆蓋下的手腕傳遞到油門,再到發動機,最後到路麵,輪胎發出尖銳的聲響,後胎還不時上下跳躍。物理課堂裏講述的知識此時被車手們借助玻璃纖維和鋼鐵生動地再現了出來。有那麼一個短暫而危險的瞬間,所有的車子都擠在一起,然後又很快相互拉開了距離,形成了一條直線,一條以100英裏時速飛奔向前的直線。每次轉彎的時候,車手們的膝蓋都逼近地麵,黑色的頭盔反射著越來越耀眼的陽光。

在這條線的末尾,馬爾科姆緊緊地伏在他心愛的坐駕上,胸膛也隨著杜卡迪引擎的震動和他血管裏興奮的搏動一起顫動著。他前麵是阿卡裏和他的雅馬哈。他伏在車上的瘦長身軀看著有點兒怪,但還沒有想象得那麼嚴重。不知道阿卡裏是出於身邊人的壓力還是真正感興趣,在過去的半年當中,他一直醉心於這項運動,狂熱程度一點兒都不比旁人少。

馬爾科姆先是往側麵傾斜了一點兒,然後又直立了起來,在此過程中瞟了一眼阿卡裏身前的兩位車手。這兩人個子都比阿卡裏要矮,和馬爾科姆的身高比較接近。盡管他們穿著厚厚的賽車服,還是能看出來這些曾經當過運動員的人健碩的身軀。他們倆分別叫作特倫特·格勞菲爾德和德裏克·赫普。和馬爾科姆一樣,他們都曾經是大學橄欖球運動員,前者在哈佛,後者在哥倫比亞大學。來東京之前,赫普在薩拉蒙兄弟公司當交易助理,而格勞菲爾德則是從雷曼香港公司跳槽過來的。兩人的頭盔下麵裹著的都是一頭棕色的頭發,格勞菲爾德的頭發豎立在頭頂,赫普的則梳了下來,蓋住了前額上像蛛網一樣延伸著的痘痘斑痕。

馬爾科姆放下膝蓋拐過了下一個彎,聽到了皮質賽車服和瀝青路麵接觸的聲音。他勉強能看到這時在格勞菲爾德身前的是陶尼——史蒂夫·陶森。除了卡尼之外,陶尼是他們中間最好的車手。他掌控身下杜卡迪的自如讓馬爾科姆一看就覺得嫉妒。陶尼以前還在科研方麵有過相當成就。他曾經是一位生化科學天才,在20歲之前就命名了兩種新發現的蛋白質。他身高6英尺,皮膚黝黑,一雙迷人的綠眼睛已經迷倒了經常光顧六本木幾家熱門會所的女人們。他惟一不願提及的經曆是在拿到學位兩個月之前從麻省理工輟學了,所以不管在爭論當中他的看法多有道理,常常都會被人冷冷地頂上一句:“是啊是啊,你他媽可是大學輟學的。”

馬爾科姆把自己的雙肘緊緊貼在微微發熱的玻璃纖維車身上,小心地經過路麵上一堆突起的沙礫。通常在郊外這種地方,私有路麵都是修整得很好的,而且在陶尼身前車上的丹尼爾·蘇特一直都負責留心這邊瀝青路麵的情況,與擁有這段路的人家進行聯係,為今天早上的比賽做好安排。私人擁有一段路麵這種情況,對於馬爾科姆來說是非常怪異的,而且這段路通常是連接鄉下兩個小村子惟一的路。但是蘇特熟悉這一切,他在日本待的時間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長,而且過去六年當中他花了很多時間在這裏的青山綠水中間飆車。他從耶魯大學本科畢業,然後又進入了哈佛商學院。他已經為日本很多家貿易公司工作過,在卡尼把他挖來以前,他在JP摩根公司東京分部工作。在卡尼手下的雇員當中,他是教育程度最高的一個,也是除了阿卡裏之外惟一一個能說一口流利日語的。因為這一點,他總是讓跟他打交道的日本人犯迷糊。因為他日語說得這麼好,但外表卻是卡尼手下這幫人裏顯得最“老外”的——金黃的頭發,藍色的眼睛,長長的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下麵還留著一點略帶紅色的小胡子。這撮小胡子讓他看來有點兒學者味道,也顯得比他28歲的年齡要大一些。不過他開摩托的架勢,尤其是拐彎時身體幾乎與地麵平行的動作,卻一點兒也不斯文有禮。這家夥車開得確實很棒。

事實上,蘇特的速度差不多能趕上卡尼了。即便是馬爾科姆從比較靠後的位置看來,都能注意到兩人離得有多近。蘇特的前胎和卡尼的後胎中間隔著的細縫隻能透過最薄的一縷陽光。和其他很多事情一樣,早上的這個比賽就是對男子氣的一場檢驗,檢驗這些人的技巧和勇氣,檢驗他們有多麼願意去冒風險,去享受風險,並且從風險中獲益。而所有這一切的終極目的就是要打動卡尼,因為冒風險就是他們掙錢的手段,麵對風險和戰勝內心天生的恐懼的能力可以說明一個人敢於走多遠,或者是能成為怎樣的玩家。不管這是一場早上的摩托車比賽,在酒吧或是泡沫園的狂歡,在日經市場進行的一天交易,還是對另外一夥交易人的橄欖球賽,都不過是一場檢驗,而卡尼總是在觀望著。

不過,也就是馬爾科姆在東京新生活的第六個月,他已經滿足於自己在這個團隊中靠下的位置,就像在這排車裏的位置。他知道自己隻要加大一下油門就可以超越前麵大部分人,但是他覺得還沒有到這樣做的時候。他不是已經徹底滿足了,但是事情進展得太快了,所以他願意暫且退後一步慢慢來,還有很多東西他要慢慢消化和理解。騎著的新摩托還隻是他在東京新生活的象征之一。他的住所是一間月租1萬美元的公寓,裏麵有大理石地板、加熱的浴室瓷磚、兩間臥室、圓形起居室,廚房牆上還有一道人工瀑布。不過這還隻是他起步的地方。他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不管是跟卡尼、紗代、其他美國人,還有從東京本身,他都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早上7點。

東京金融區中心地區,日本銀行大樓頂層辦公區。

進入辦公區的毛玻璃門上寫著:聯合戰略資本有限責任公司。辦公區裏有一間很大的中心房間,是這裏的會議室。此刻裏麵大理石會議桌邊圍坐著六位年輕人。他們把聯合、戰略、資本三個單詞的首字母合在一起作為自己的名號,稱他們自己為“ASC職員”,但是東京了解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卡尼小子”。

28歲的丹尼爾·蘇特是他們當中最年長的,而且由於擁有哈佛學位並且能講流利的日語,他也被公認是知識水平最高的。27歲的史蒂夫·陶森是頭腦最好的一個,是一個技術天才,運算的速度比用電腦的女會計還快。特倫特·格勞菲爾德和德裏克·赫普都是26歲,是兩個天生的莽撞小子。他們永遠都敢於置身高風險情形,頭腦中完全沒有恐懼這個概念。阿卡裏也是26歲,很滑頭,喜歡挖苦人,看著總是那麼開心。看起來他和卡尼有點兒什麼更深層的關係,或許是因為他跟卡尼的時間最長吧。最後一個是馬爾科姆,24歲的他是這群人中最年輕的,他的個性和角色還處於不確定的階段。

六個月當中,這六個人每天早上都會在交易日開始前兩個小時先聚集在桌邊,穿著他們默認的製服——白襯衫,黑長褲。卡尼和比爾則會在7點半踱進來。第一周的時候,卡尼是穿著一件有條紋的交易大廳上衣來開這個早會的,或許是表示對尼克·裏森的一種古怪的敬意還是嘲諷吧。裏森的照片直到那時候還時常出倫敦和東京的小報上。過了第一周以後,卡尼的條紋上衣換成了黑色阿瑪尼西服,沒有領帶,襯衫扣子一直開到腹部上方。而和他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比爾的行頭,客氣點兒說的話,他那一身就是“無家可歸者的裝束”。

有時候卡尼是從金融市場新聞談起,然後再展開每天的討論,有的時候他會讓手下這些人來主導。剛開始的時候,會議會慢慢趨向混亂而不是有序,因為所有人都想同時表達自己的看法。在公司正式開始運營之前那兩天當中,卡尼向大夥解釋了做對衝基金隻有一條底線——利潤。隻要能賺錢,沒有什麼買賣是超過限製的或是瘋狂的。ASC可以買進或是賣空股票或是債券,交易指數期貨,交易日元,或是各種商品,比如貴重金屬、瘦豬肉,甚至於是橙汁。或者他們可以去做非同尋常一點的東西,像房地產、珍稀藝術品,或是首次公開發行股票。他們不需要向誰負責,也不要被授予任何的表格、文件或是許可。僅有的真正的限製就是他們3億5千萬美元的總資產和卡尼原則第一條:永遠不要涉足在結束鈴聲響起前無法脫身的東西。這些情況給大家留下了很多發揮創造力的空間,而且在卡尼所培養的這個競爭環境當中,大家在很多次早會上都進行了很熱烈的討論。公司的格局不再是一個頂級交易人加他的魔法師再加一幫助理,而是8個獨立交易人,所有人都有權執行交易,也就是說有8位大玩家。盡管沒有明確說明,但是大家都知道誰能做成最大的交易,誰就能得到最多的利潤——短期來說是金錢方麵的受益,而長期來說則是在地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