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供谘詢服務(2 / 3)

而如果在華爾街,三個月之內他學會的應該是如何使用複印機,以及一門關於咖啡機的藝術——如何讓它吐出適當比例的咖啡粉和水的混合物。

馬爾科姆咬緊牙關忍著雨水來襲,騰出手來推門。一股誘人的香水的芬芳裹挾在電熱過的空氣中撲麵而來,他連忙從雨水中脫逃出來,站到了鋪著厚厚地毯的大廳裏。一進屋他就注意到這裏有鋪著紅色絲絨的牆壁和掛得很低的燭台。裝修看上去既有一絲典雅,同時又顯得有些陳舊。他身體左邊有幾麵鏡子,右邊則是一台玻璃保濕器,正前方是一張不大的接待桌,安置在兩扇不透明的黑玻璃旋轉門前麵。

坐在接待桌邊的是一個中年日本女人,仔細修飾過的雙手相互握著放在身前的桌麵上,濃黑的頭發梳得高高的。她穿的是一件藍色的傳統中式旗袍,在脖子附近扣得緊緊的。她的臉上精心上過粉,白色的脂粉覆蓋在臉頰上,掩蓋了她狹長眼睛下麵的眼袋。

馬爾科姆感覺到她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於是趕緊朝身旁的鏡子裏看看自己的模樣。衣服和頭發是沒辦法整理了,不過他還是用手把臉上的雨水擦拭幹淨。然後他邁出步子,試著不去理會身上的雨水滴下來的聲音,也不去管雨水把身後的地麵浸濕。

“打攪了。”他先說了日語,然後又用英語重複了一遍。

女人微微一笑,示意他去旋轉門那邊。這時從兩扇門中間的細縫裏他已經可以聽到裏麵小提琴的聲音,此外還有說話的聲音,有男有女,有英語也有日語。

他謝過中年女子,然後推門走了進去。裏麵的房間鋪著更多更厚的紅絲絨壁毯和地毯。主廳是圓形的,直徑大概有30英尺。沿著大廳的周圍擺放著組合式的皮質長椅,每一段都用紅色絲絨材料圈了起來。這裏的光線比外麵大廳裏要暗一些,不過沒有室外那麼昏暗。馬爾科姆很快把注意力放到更遠的地方,於是很快就發現了卡尼所在的桌子。

他最先認出來的是卡尼,因為他是惟一站著的人。他站在桌首的位置,手裏高舉著裝滿香檳的高腳杯。比爾坐在他的右邊,卷曲的黑發擰成了團,混亂地搭在前額上,看著就像帶刺的鐵絲網一樣可怕。比爾身邊坐著兩個日本人,穿的是典型的公司職員的西裝。再下一位是個西方人,高大英俊,一頭飄逸的金發,臉形輪廓分明。他穿的跟卡尼和比爾差不多:剪裁得非常合適的白襯衫,寬寬的袖口前麵敞開了一些,黑色的長褲配上一看就是貴得驚人的皮鞋。他這一身其實就是所謂的銀行家製服。

坐在這男人堆裏的是三個穿著同款黑色綢緞長裙的日本女人。離馬爾科姆站的位置最近的一個看來大約25歲,體型苗條,一頭烏黑的秀發,瓜子臉配上豐滿紅潤的雙唇。第二個女人體型要嬌小一些,留著可愛的短發,臉形圓圓的透著年輕的活力,年紀肯定不超過19歲。第三個女人就要成熟得多,但是比前兩個更漂亮:麵容典雅高貴,體型如模特一般修長,纖細的雙腿膝蓋以下外露,豐滿的胸部推擠著長裙的栓扣。

卡尼應該是正在祝酒,而這三個女人看來都對他深深著迷,桌上兩個日本人也是帶著同樣的熱情看著卡尼,桌子另一頭的那個俊男也完全是一副崇拜他的樣子,正仔細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隻有比爾好像是打破了卡尼的魔咒,他濃濃的眉毛並不能掩飾此刻他的眼睛正注視著對麵女人豐滿的胸部,他鼻梁處的褶皺中積聚著一滴滴的汗珠。

馬爾科姆朝著卡尼的桌邊走去,盡管屋子裏滿是其他顧客和陪侍女郎的聲音,他還是試著想聽聽卡尼的祝酒詞都說了什麼。他經過的大部分桌上都擠滿了日本商人,盡管他也看到了一夥歐洲人,還有一夥看來像是澳大利亞人。不過桌上的女人都是日本人,穿的都是類似的長裙,展示著程度不一的美豔。在這些女人當中,馬爾科姆沒有發現一個感覺輕佻低俗的。她們全都展現著一種傳統的日本女性的美,從光滑的肌膚到秀發都是如此。

他走到桌前的時候卡尼正好差不多說完。“為山本先生的這間旺鋪幹杯,”卡尼一邊說著,一邊朝站在門邊身著燕尾服的一位年長的日本人望去。這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他點點頭,灰白的頭發輕輕揚起。“在這裏進行的商務交易比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還要多,而且這裏還有很美的景致。”

說完卡尼和他那些全神貫注的聽眾們一飲而盡,身邊的女人們則在小聲嗤笑。這時比爾的注意力終於從女人的胸部轉移開來,隨即發現了馬爾科姆。他衝著馬爾科姆的方向打了個響指,然後對卡尼說:“你在大阪的小夥子來了。叫他給姑娘們跳個舞吧。”

卡尼轉過頭來,臉上展露出微笑。他抓住馬爾科姆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然後轉向桌子那邊。

“女士們,跟我的小夥子打個招呼吧。他已經是大阪市場上的傳奇人物了。馬爾科姆,你是真的和巴林公司那幫小子一塊兒光著身子在露天市場裏遊行了麼?”

馬爾科姆咧嘴笑了,臉頰隨之紅了起來。他並不知道卡尼都已經聽說了他們上周的壯舉。他和巴林公司那幾個人一起和一幫日本人打了個沒什麼惡意的賭——牽涉到了很多酒局和一局台球。打賭的結局是馬爾科姆他們沒有想到的,他永遠也不會忘記賭輸之後的情景。六個笨拙的白人赤身裸體地跑步穿過人群熙熙攘攘的市場。不過更奇怪的是,當時身邊的日本人幾乎對他們沒有什麼反應,他們多數人隻是轉過臉去,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卡尼把比爾推開,在長椅上給馬爾科姆留出了位置。體型嬌小的19歲女孩則給他倒上了一杯香檳,邊倒還邊跟他鞠躬。馬爾科姆道謝的時候,她又鞠了一躬,退回去坐下中途還用她好看的手碰了碰馬爾科姆。就在她經過比爾麵前回到在卡尼身邊的座位時,比爾伸手去抓她的大腿,她嘻笑著打開他的手。比爾這才靠回馬爾科姆這邊,邊噴著酒氣邊說:“這地方對我來說太高雅了。姑娘們都很好看,但是你又不能把手伸到衣服裏,這簡直就是高價的挑逗嘛。我倒是更喜歡花錢不多的膝上舞。”

“馬爾科姆,”卡尼打斷了比爾的話頭,“這幾個漂亮姑娘是阿貞、洋子和美姬——順序我是胡說的,因為我也不知道誰是誰。這兩位是望佳先生和川木先生,他們都是基德公司的客戶。最後這位是道格·溫特斯。”

那個美國人應聲站起來伸出了手。他臉上帶著誇張的微笑,這讓馬爾科姆不禁想起了去客場比賽時在球場上見過的那些德克薩斯人。他說話的時候帶著南方口音,使得馬爾科姆更相信自己的猜測了。

“卡尼告訴我的都是他在大阪的幾個手下是多麼地優秀。你們讓他在這裏過得揚眉吐氣。他就是尼克·裏森在東京的對手。”

聽到道格提起巴林公司在新加坡那位傳奇交易人的時候,卡尼和比爾不約而同地做了個鬼臉。卡尼邊擺手邊說:“新加坡根本就什麼都不是。讓尼克那小子到東京來,看看他在這兒活不活得下去。”

馬爾科姆此前還從沒有聽人這樣貶低尼克·裏森,因為據說他跟卡尼和比爾玩的也是一樣的東西,但他每年可以為巴林公司掙到3000萬美元。不過,從卡尼冰冷的藍眼睛能看出來,他並不喜歡有人說什麼跟他平起平坐的競爭對手。他做任何事情都帶著那麼點兒無聲的自負,從他坐在長椅的邊緣,雙腿交叉,下巴微抬的樣子,到他像一個君王一樣揮舞著手指來表達自己看法的那種姿態,其實都體現了這一點。他確實是一個人物,他的表情還是那樣難以解讀,和兩年前馬爾科姆打完比賽後兩人第一次見麵時一樣。

“我估計馬爾科姆會在東京待很久,直到裏森來了又走。”

這時溫特斯朝著馬爾科姆舉起了杯子,而當馬爾科姆做著同樣動作的時候,他盡力控製著不讓自己的手顫抖。在雨中的大街上疾走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股自信,在這些人麵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習慣於在大阪和他的同事們痛飲,包括阿卡裏和剩下那些和他身份平等的人。但是在這裏,他覺得有太多的事情他不理解,在他周圍有很多信息無聲地傳遞著,他卻不能解讀。

這時他看到瓜子臉的長發女人為溫特斯斟滿了酒,於是問道:“你也在基德公司工作嗎?”

“我看著像需要拚命養活自己的樣兒嗎?”溫特斯邊搖頭邊笑答。他的頭發梳得非常整齊,梳出的邊縫都不隨著搖頭的動作移動。“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惡棍資本家。”

馬爾科姆抬了抬眉毛,注意到比爾把個高的看著像模特的女人拉來坐在自己腿上。她作勢抵抗,但到底還是坐了下來,並且從他開著的襯衫扣處伸手進去撫弄他毛茸茸的胸膛。她或許並不喜歡他下巴上卷卷的胡子和他粗厚的肩膀,但還是沒有把厭惡流露出來。

“道格曾經也是我們中的一員。”比爾咕噥著說。他試圖去舔懷中女人的頸部,但是她躲開了。“他經營自己的對衝基金。最近一次算出來的是價值2億美元的基金。”

馬爾科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假裝知道對衝基金是什麼玩意。不過卡尼認真地觀察著他,看出了他的不解。

“對衝基金是一種私人投資渠道,”卡尼解釋說,聲音還是帶著那種馬爾科姆已經通過通話盒習慣了的說教口吻,“它有點兒像共有基金,隻不過它不受太多的管製,而且隻對基金自己選擇的私人投資者開放。”

“不受管製?”馬爾科姆問道。

“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道格是怎樣掙錢的。”比爾回答。由於他正在吸吮女人手指上的香檳,聲音有點含糊不清。“他隻需要讓大家看到投資的回報。他可以像我們一樣做套現,或者是買賣通貨、股票,媽的,他想做什麼都可以。他可以買下一排麵包店然後把它們折現。他可以把歌舞伎町的菲律賓妓女都買下來,然後把她們的器官賣給外國人。他幹什麼都可以,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而當他的基金盈利的時候,他掙的可是他媽大筆的鈔票。”

溫特斯咧嘴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可以拿到我的基金利潤的20%,加上本金的2%。”

馬爾科姆暗自驚歎。20%的利潤可是個龐大的數目,不過當然還是要取決於基金運作得怎麼樣。如果它掙的和一般的高收入共有基金差不多,比如說20%,那麼算來就是4000萬美元的利潤,對於溫特斯就是800萬的分成。此外還要再加上2%本金,也就是說還有400萬美元。總的算來就是一年1200萬,而且還有可能多得多。

卡尼朝著小個兒女孩做了個手勢,她隨即跪下來把手伸到木桌下麵,然後拉出來一個木製盤子,上麵放滿了空的竹杯子——這是些有機材質的酒杯。剩下的那個女人隨即起身離開,朝房間後部吧台的方向走去。馬爾科姆感歎於這幾個美國人和日本女侍之間互動協調的有序、安靜和平穩。而且他想這裏肯定是個地道的日本酒吧,這裏的女人們幾乎不懂任何英語,也不知道卡尼能說多少日語。在馬爾科姆來了之後,桌子那邊的兩個日本人沒有參與任何的交談。事實上看來他們根本就沒在意這邊在說什麼。其中一個仰靠在長椅上,眼睛幾乎是閉著的,雙手抱拳放在腹部。他的臉色通紅,顯然是喝醉了。另外一個則看著比爾撫弄坐在身上的女人。馬爾科姆詫異地發現這個人襠部居然悄悄地隆起來了,他趕緊掉頭看著美國人坐著的這邊。

“雖然說人體器官可能是不錯的買賣,”溫特斯說,“不過眼下,大部分對衝基金關注的還是套現和賣空的機會。”

“也就是說找出那些失敗者,”卡尼解釋說,“找出那些可能要崩潰的公司,先押賭他們會破產,然後又幫它們一段兒。操作起來可不是很容易,因為過程中要暴露這個公司存在的問題。”

聽上去這種做法很惡毒,不過馬爾科姆估計實際情況應該比卡尼說的還要複雜。賣空很可能也就跟其他交易手段一樣。隻不過它賭的不是某家公司的股價會往上走,而是賭它往下走。主動去暴露問題使得公司股價下跌的做法聽來是有點兒狠毒,但是這樣做是不是真的就不同於放出消息吹噓某個公司運作情況以期抬高股價呢?

很快長著瓜子臉和苗條身段的女侍從吧台回來了,手裏小心地端著一個用兩塊濕布包著的木質水瓶。小個兒女侍從她手裏接過瓶子,然後把一隻隻竹杯斟滿。另外那個女侍則小心地從比爾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把竹杯一個個遞給桌邊的男人。這個時候喝醉了的日本客戶已經完全睡著了,所以他身邊還勃起著的同伴,川木先生,接過了兩個杯子,一手一隻。卡尼則笑望著他。

“看,川木先生總是能看到好的生意機會,”卡尼說,“這就是為什麼他會找我和比爾合作,並且遠離道格和他那夥金融海盜朋友。”

對麵的日本人朝卡尼豎起了拇指。卡尼則瞥向溫特斯,後者的微笑這會兒看來沒那麼真誠了。馬爾科姆觀察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嚐試著去解讀。他知道兩人的對話中肯定暗含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就是不明白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