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金兵出發前。蒲察新號稱“智將”,他智謀不敢說有多出色,但是為人多疑卻是實實在在的。自仙人台逃回的金兵不足百人,一個個衣衫襤褸全身是傷,混的比叫化子都要慘十倍,那模樣要多淒慘就有多淒慘,讓人實在忍不住當麵便掬一把同情之淚。
逃回的金兵們見了蒲察新便是一陣痛哭,任是蒲察新如何解勸都無濟於事。帶頭逃回的“叫化子”紇石烈威乃是紇石烈乞的心腹,算來還是紇石烈乞的堂弟,他五體投地趴在地麵上,雙手十指狠狠捏著兩把泥土,大聲痛哭道:“咱們將軍被小人所害,孩兒們請蒲察將軍為大家夥兒做主!”蒲察新聞言一驚,那紇石烈威已繼續言道:“自宋狗手中放回的弟兄原有數百人之多,可是一路上連傷帶餓下來就隻剩下我們這點兒人了,兄弟們死的冤啊!”
蒲察新無心計較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隻是凝聲疑問道:“你說……你們是被宋軍放回來的?”“是!”紇石烈威猶自不覺道:“本來兄弟們還想再問宋兵討些糧草,可誰知那幫天殺的不僅不給,反而將咱們奚落一通,要不是哥兒幾個命大,隻怕此番也無法回來向蒲察將軍報訊了!”
蒲察新臉上露出令人心悸的笑容,他目光閃爍道:“宋兵既然已經俘虜了你們,卻又為何輕易將你們放走?啊,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很不容易,不過現在既然回來了就不用再擔心,一切自然有本將軍做主……你這漢子,唔,還是員將領啊,難得難得,來來來,且到本將軍營中慢慢敘話!”
一頓飯的功夫過後,蒲察新終於弄明白了紇石烈乞兵敗仙人台的“真相”。紇石烈威自然不會將屎盆子盡數往自己頭上扣,更何況在他想來,要不是有人提前給宋軍透漏了消息,宋軍怎會在山路上便能對自己所部前後夾擊?
於是紇石烈威很光棍,他甚至都沒用多疑的蒲察新引導便痛痛快快將責任盡數推到了“內鬼”頭上,話語末了還忘不了連聲喊冤。蒲察新聽得紇石烈威敘述,這夯貨曾親耳聽到一員宋將承認,宋軍之所以會幹脆利落放走金兵俘虜,皆因為宋軍“楊將軍素來敬仰金國那懶兀術將軍”之故!
本就疑心重重的蒲察新這下更加篤定,就算那懶兀術不是內鬼,隻怕他的屁股上也不會幹淨!他越想越是懷疑那懶兀術,不立刻提兵去滅了這廝已經是考慮到大戰在前起不得內訌了,卻如何還能放心與那懶兀術兵馬並行?蒲察新強自按捺住心中的懷疑和殺意,一筆一劃記下這筆爛賬,就等日後到了完顏納方麵前再與那懶兀術清算了。
蒲察新與那懶兀術一前一後星夜趕路,隻是在臨近仙人台前的虎丘略微休整一番,便又立刻直撲過來。兩軍到了道路岔口卻不回返淮水去尋完顏納方彙合,而是氣勢洶洶一頭衝進了仙人台前。
“太囂張了,必須給宋狗一個教訓!”蒲察新吹胡子瞪眼大喝道。也難怪他失態,這些宋兵們簡直就是無賴,他們料來也知道自己野戰不行,如今撿了便宜竟然不敢直撲淮水大營去尋金國留在渡口的守軍決戰,反而在仙人台上安營紮寨鋪開了陣勢,你看那旗幟密布鑼鼓喧天的模樣,明明白白就是在向女真勇士們挑釁……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這麼簡陋的營寨也妄想阻擋女真勇士的鐵騎?狂妄!將軍,請允許末將帶人去踏平宋營!”說話的人是蒲察新麾下大將兀顏曾,他被宋軍撩撥起了性子,當下便忍不住大聲請戰。蒲察新搖頭道:“不要急,你們仔細看宋軍營寨安紮的模樣……隻怕他們根本就沒想跟我們作戰,這是打算一旦見勢不妙便要溜走呢!”
“嗯?”金軍將領們聞言紛紛探頭探腦,細看之下果然如此,別看宋軍表麵上弄的熱火朝天,可是他們營寨安紮的極其匆忙,而且營中響起的鼓點也很雜亂,這明顯便是心無戰意的表現。金將們不看則罷,一看更加氣憤了,“宋兵真真是一群無賴痞漢,你們跑來跑去的這是把咱們當狗遛呢?”
那懶兀術陷入了思索。他就是那位曾經護送過西夏使者野利然的“兀術將軍”。本來他正在好好的護送西夏使者,這個任務看起來的並沒有什麼風險,至少當時的那懶兀術是這麼認為的。可是誰知道就因為當地官府一個莫名其妙的“幫助剿匪”請求,他和他的部下便莫名其妙的卷入了龍門客棧這個大漩渦,西夏使者野利然更是在隨後就被莫名其妙的天外一箭射死。於是那懶兀術這個前程輝煌的大將軍便莫名其妙的成了罪囚,即使在他重金賄賂天子近臣並多方請托之後,仍然以待罪之身被發配到了南疆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