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德硬著頭皮出列道:“回風山尚算深入宋境,劉將軍、趙將軍所部如何便能在這裏遭了埋伏全軍覆沒?更何況緊隨其後的還有楊端方所部四萬人,他們都在幹什麼?末將伏請大帥治楊端方危言聳聽之罪,請大帥先打殺了這個亂我軍心的報信斥候!”
劉整神遊物外,直若未曾聽到慕天德之言,慕將軍正在尷尬之間,那斥候已麵無表情道:“劉將軍二人所部兵馬行速甚快,我家將軍曾反複傳信催促其暫緩行程等等我軍,但劉將軍與趙將軍卻置若罔聞……如今將軍想要打殺在下不難,隻是不知待到金兵精銳帶著我軍敗北的消息兵臨合淝城下的時候,將軍還要把責任推給何人!”
“你大膽!”慕天德惱羞成怒,按劍大喝道:“軍隊大事,豈有你這賤卒插嘴之處?本將軍這就殺了你這個蔑視軍帳的狗東西!”那斥候也不知是確實膽大還是已被推諉塞責、無能怯戰的將軍們傷透了心,他脖子向前一伸,擺出一副“任憑你處置”的光棍模樣,慕天德氣的腦門青筋直竄,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果真一把抽出兵器便要上前砍殺了這楊家營斥候。
“夠了!”劉整實在受夠了這幫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草包,當下瞋目大喝道:“這是你家的菜市場麼?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慕將軍,你要是真有本事也莫要在這裏耍威風,本帥即刻便派你去迎戰金兵如何?”眾將見大帥真已發怒,隻得齊齊躬身道:“大帥息怒!”那慕天德更是長劍還鞘,屁都不敢再放一個,緊退幾步溜回人堆裏不敢再出頭。
劉整厭惡的閉上眼睛,淡淡問道:“楊端方將軍怎麼說?他又是如何做的?”那斥候不敢對劉整無禮,恭恭敬敬答道:“卑職也不知具體情況,楊將軍隻是說他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見機而行了,說完便命卑職火速前來將情況一一稟明大帥……不過屬下臨來大營之時,楊將軍所部已然拔營而起,盡數往回風山側的羊腸小道而去了!”
“常勝將軍也無力回天了麼?看來真的大勢已去了!”劉整仿佛一下子便老了十幾歲,心中不無後悔道:“悔不聽安之之言啊……老夫姑息養奸,如今真已威嚴盡喪了……靠這群草包果然難以成事!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卻也不想想,後悔的話他在東陵渡口便已說過了,隻不過隨後自家打了勝仗便立刻忘乎所以,馬上便把楊端方遠遠甩到腦後去了。
“傳令,即刻進駐合淝城!”劉整有氣無力道。慕天德忍不住又進言道:“可是大帥,劉將軍與趙將軍戰死疆場,這仇咱們就不報了麼?”“還想報仇?就憑咱們剩下的這些人?你們敢跟金兵正麵相抗麼?”劉整看著把頭重又縮回去的慕天德,目光中充滿了譏誚和自嘲之意:“進城吧,免得咱們這數萬人也被屠戮殆盡……至於其他的事兒,聽天由命吧!”
那斥候沒想到劉整竟會說出如此喪氣的話來,不由得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就是‘賽仁孝’麼?傳說中的猛將終究老了麼?他……竟然怕了!”失望之餘對這傳說中的老將軍更加鄙視,眼神中不由自主便將內心的想法帶了出來。
劉整自知此次陪送了數萬大軍的性命,自己絕難逃脫大宋朝廷事後的追責,絕望之下便也無心在與這小小斥候兵計較,當下隻是心中黯然道:“也難怪連他一個大頭兵都敢輕視於我,陛下及政事堂諸位相公委我江南大營主帥這重要職位,想必也是想借我之手好好整頓一番的,誰料我前怕狼後怕虎又貪功冒進小肚雞腸……有今日困局,實是某家咎由自取啊!”他注定已成昨日黃花,便也無心再看堂下諸將或是忐忑或是漠然,再或是幸災樂禍的神色,囑咐已畢便大袖一拂,頭也不回的去了後堂,隻餘下軍帳中十餘位將領在那裏麵麵相覷。
仙人台上,楊端方所部四萬餘人已盡數集結完畢。李軒風當下便與楊端方商議道:“據背嵬營斥候們審訊俘虜得知,此次渡河金兵足有六萬人。今者我軍雖然小勝一場,可是也不過才殲敵三千;回風山外側金兵雖然設伏撿了大便宜,但是劉傳海與趙安定所部力戰之下也消耗了敵軍一萬上下……如此算來金兵實力還在我等之上啊!”
楊端方蹙眉道:“軒風此言甚是有理,我軍雖擁四萬之眾,可是卻有一萬的輜重官兵夾雜其中,這些人搖旗呐喊敲敲邊鼓是沒問題的,可是指望他們作戰……如此卻怎生是好?”李軒風嘿然道:“莫要太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咱們勢弱是不假,但是如果兵馬調動得當,此番未必也沒有一搏之力呢!”楊端方又驚又喜道:“卻不知軒風計將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