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哲平疑惑：“怎麼了？你話沒說完呢。”
張佳樂卻不回答。他的的目光一一掃過灶台上的油鹽調料，越看越感到心驚。
許是年紀小一些的緣故，他甫一到北平來就被孫哲平照顧著。至今，他也就做了那一次飯，後來也還是孫哲平上手。麵對這些照料，起初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日子久了，這份不好意思便慢慢稀釋。孫哲平的許多操勞，他也不知不覺忽視了。
比如早晨的粥，再比如現在的小菜。
這些事情，不發現還好，一發現，心裏就顫悠悠虛起來。連聲音都弱下去，道：“師哥，這些日子真是麻煩你照顧了……”
“嗯？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孫哲平望過去。
張佳樂舔舔唇，回：“我以往真是太粗心，好些事情都忽視了。”
一句話說得聲音低低，語氣含著莫名的溫柔。孫哲平又瞧著他的臉色，將他眼中複雜而羞澀的變化看了個盡。兩人那份無時不在的默契又冒出來作用了，隻一眼，他便懂得張佳樂心裏千變萬化的起伏。
再念及自己這些天的心思，他不由得生出幾分窘然來。但被喊著一聲“師哥”，他就穩持著師哥的氣勢，道：“照顧你還不是應該的嗎？”
聞言，張佳樂仿佛發現了什麼似的，緊盯著孫哲平看了少頃。然後往廚房裏走近了兩步，笑問：“師哥，你應該不是對每個師弟師妹都這麼照顧吧？”
孫哲平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眼下這一問和和剛才的羞澀完全不同了。這是心中對什麼十拿九穩了才有的堅定反問。
這小子……孫哲平暗笑，卻不願這麼簡單順他的意，也拋出個反問：“一視同仁不是應該的嗎？”
張佳樂聽了，撇撇嘴：“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那樣我會吃醋。”
孫哲平一噎，瞪過去一個吃驚的眼神。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張佳樂的自信和直接。既然如此，他再端著就矯情了。
笑道：“這就麻煩了。隻此一家也不是不可以，可你拿什麼來換？”
少年意氣飛揚：“我教你法語，讚你廚藝好，同你探討學術，和你一起郊遊……嗯，與你同住。”
這數了好幾條，可實質有特別意義的真是選不出來……然而，張佳樂卻絲毫不羞赧，“心虛”這一情緒顯然不為這份瞎說服務。
孫哲平暗歎，這人真是絕頂聰明，且把握精準。眼下，他不就仗著自己這份屬意淨玩兒空手套白狼麼。
鍋裏小菜已經炒好，孫哲平一邊起鍋，一邊回他：“隻有這些的話，我還得再想想。”
張佳樂皺眉，似乎想了想，爾後道：“師哥貪心不足，我隻好再加砝碼了。”
說完，臉上掛起神秘的笑容，看得孫哲平心跳漏了一拍。
這天吃罷晚飯，兩人又窩在孫哲平的房間裏，翻出孫哲平收藏的近期雜誌來。上麵不乏支持去歐洲尋求救國之路這一言論的文章。
一番熱烈討論與憧憬後，不知不覺就入了夜。以往這個時候，為了保持早起，張佳樂早已經回去歇下，今次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然而夜愈深，討論也就愈發心不在焉起來。
最後，孫哲平收了雜誌，輕咳一聲，道：“不回去？”
張佳樂仰著臉，衝他笑，答：“加砝碼。”
孫哲平低眸，問：“加多少？”
張佳樂凝眉想了想，片刻後站起來，走近他，不帶絲毫猶豫擁上來，輕聲說：“慢慢加吧。”
說著，那張呼著熱氣的嘴就印上孫哲平涼涼的唇。兩人皆是頭一次溫軟的依偎，甫一觸到，雖然不過蜻蜓點水，卻也都像是被電流穿過，雙雙感到一陣酥麻。傳到心間，又驚又顫，撞出持久劇烈的心跳。
片刻後，張佳樂退開唇，對孫哲平柔聲道：“師哥，晚安。”然後放開擁抱，轉身出門去了。
說是慢慢加，可這第一次加碼還是有些重了。孫哲平明顯感到空氣失衡起來，好像某種分子的比重大大超過了其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