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日郊遊結束回去後，孫哲平又被馮教授留下了。
張佳樂見狀，接過孫哲平早晨備的袋子，又在旁踟躕了一會兒，有些欲言又止。馮教授見了，笑笑探問：“怎麼，樂樂想一起過來？”
張佳樂咧嘴回一笑：“不知道打不打擾！”
學生話已經這麼說，馮教授自然也就不拒絕了，帶著兩位學生回了辦公室。時已至傍晚，天際橘紅和深藍交疊，極致絢麗。夕陽餘暉落在人的身上，將人也照得似有光暈。
馮教授辦公室的一扇窗便正對著西方，立於窗前就能將那絕美景致收入眼中。張佳樂頭一次來，有些唏噓讚歎。
馮教授慈愛地看了一眼張佳樂，卻沒有多餘的心情與他共賞美景，而是直接從抽屜中拿出一個信封，從中抽出兩張薄紙。是信。遞給孫哲平。
孫哲平隻看一眼，便大驚：“仲甫先生！”
這一聲驚呼立即引來了張佳樂注意，那津津有味欣賞著夕陽的少年果決丟下窗外美景，湊到孫哲平身邊，聲音激動得有些失真：“我，我可以也看看嗎？”
馮教授嘴角含笑地點點頭，道：“你們都看看。”
兩位年輕人神色都不約而同嚴肅起來，一人捏著紙張的一邊，仔細而鄭重地閱讀那封信。
那信乍一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無非是仲甫先生回給馮教授的日常信件，寒暄還多過對時局的討論。倒是當中提了幾筆自家兩個孩子近日的動向——兩人都打算到法國去探尋救國之路。
兩人閱罷，對視一眼。孫哲平將信細細折好，遞還給馮教授，方才湧上臉的崇敬和激動之色剛剛褪去。
馮教授問：“看完了，對仲甫先生兩位公子的思路，有什麼看法？”
他不指名問，便是意在讓兩位學生都發表看法。張佳樂看看孫哲平，探手讓道：“師哥，你先說。”
孫哲平頷首，接了張佳樂這片好意，對馮教授回道：“學生以為，當今窩在國內如陷囹圄，思想和精神都易走入死胡同，自身尚且困頓，如何為國探索道路。因此，我覺得陳先生兩位公子的思路可讚可行。”
聽罷孫哲平的話，馮教授也不表態，轉而看向張佳樂，道：“你跟也跟來了，信也看了，有什麼想法？”
張佳樂抿抿唇，爾後正色道：“到歐洲去，這一思路如今恐怕已經不隻是個思路，而是一股思潮。學生最近來看報讀雜誌，見不少有識之士都在提倡這點……說實話，我也想去看看呢！”
聞言，孫哲平笑了，讚歎道：“樂樂精神可嘉。”
張佳樂斜望一眼孫哲平，道：“恐怕師哥也有一樣的意願吧？”
孫哲平回：“知我者，張佳樂也。”
兩人暢快一笑，皆從對方眼中看到自己期待達成的模樣。
說來恐怕真的隻能用誌同道合脾性相投來形容，他們這才相識不過幾個月，就已然默契如同多年老友。一絲絲輕微舉動，便能從中識得對方心下所想。
見兩個學生想法如此契合一致，馮教授也是甚為欣慰。一麵收了信，一麵道：“我原想，哲平若是有去的意願，我便做這個支助人。如今你們都想去，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此事我和其他教授商量商量，你們回去準備準備吧。”
張佳樂喜難自抑：“我們…..馮教授，我們兩個……”
孫哲平拍了他背後一掌，道：“你的法語算是學對了，我今日起就跟著你學。”
張佳樂被他拍得咳了一聲，連聲回答：“好好好，那你要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念書才是！”
馮教授滿懷慈愛地看著兩學生，抬手揮揮，說：“今天也累了，你們早些回去吧。”
兩人便辭別馮教授，離開了。
郊遊雖累，但得到這樣意外之喜，兩人自學校出來，一路到家都停不下來興奮地討論。
就連進了家門，孫哲平如常去廚房炒小菜，張佳樂也跟過去杵在一旁，一邊熱心地給他打下手，一邊繼續著討論。然而，討論著討論著，張佳樂就有些斷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