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喬一帆一生至今,麵對的最痛苦的事情。
過往也不是沒有這樣慘死親人的遭遇,可那似乎因為是戰中的消隕,就顯得不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眼前,麵對一片廢墟,他生出一種天塌了的絕望感。
高家的老屋子是燒了,燒得沒了形狀,裏麵的東西都看不清了。喬一帆走近,還能感受到角落裏的木頭在繼續燃燒。
“英傑……”他口裏喃喃著。
“奶奶……”沒有人能回答他。
他在廢墟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多趟,想找些東西,也找不著。什麼都無從分辨,一切都是徒勞。
到了傍晚,雜貨鋪那邊的活兒應該是都弄完了。
到底是親戚,老板惦記著這個小夥計,自己過來走了一趟。
高家的房子沒有與別家相連,獨一棟立在河邊,因此燒是燒得挺慘,倒也沒太連累旁邊鄰居。
可就這樣,鄰居也不願靠近這片剛倒下的廢墟。老板肯走近,算是個異數了。
遠遠的,見喬一帆蹲在廢墟中,不知在幹什麼。老板沒有再靠近,喊了一聲:“小喬?”
喬一帆沒有反應。
老板又喊:“回去吧,你再住回鋪子裏。”
喬一帆微微抬起頭,看著老板,呆滯半晌,問:“老板,你知道英傑和奶奶去哪裏了嗎?”
老板說:“聽別人講,今朝午前被送到嘉興去了。”
喬一帆呆問:“要怎麼去啊?”
老板一驚,忙問:“你不是要去吧?”
喬一帆哭了,說:“英傑和奶奶是不是都受傷了啊……會不會死掉……”
老板忙看他這架勢,忙道:“別哭別哭,也別衝動,嘉興的醫院好的,會給他們救回來的。”
喬一帆埋頭哭。老板沒辦法,又不願意近前。站了一會兒,放輕聲音,說:“等下你自己回來啊,回來再說。”
喬一帆頓了頓頭,算是答應。
老板見狀,退了一步,留一句:“天快黑了,你早些回,外麵冷。”
說完,就走了。
喬一帆想去嘉興的,但終究沒去成。一來沒有錢,二來老板阻著他去,更不會借錢給他了。幾番拉鋸戰,老板最終連提也不聽他提了。
他沒有辦法,再著急,也隻能憋著了。
原本,他和客人一向不閑聊,這些日子,為了打探情況,也沒少主動和來店裏的客人說閑話。
起初,大家還有些津津樂道的態度,給他說。但整理下來,都是一些閑言碎語似的東西。
這當中,瞎議論的話多,同情的話少得可憐,有用的信息呢,更是尋不著。
後來,離除夕越來越近了,大家就不願意和他說這件事情了,因為近年了,說著晦氣。
喬一帆的心跌到穀底,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隻賣東西,不說話。每日機械一般完成店裏的活計。老板不高興,但看他活兒沒有什麼耽誤,也不好說什麼。
不知不覺,除夕就來了。老板給喬一帆結了工錢,加上過年利是,算起來,竟頗為豐厚。
大年初一一早,雜貨店半開張,老板自己也在,喬一帆便去請假。
老板瞪著他,問:“你幹嘛去?”
喬一帆不響。老板頓了頓,鼻子裏出大氣兒,厲聲說:“你想什麼呢?早跟你說了,去了也沒用,嘉興大著呢,你找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