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文到底是個係統的東西，學起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為著學好一門語言，喬一帆很是用功。逼得教他的高英傑，也不得不用心撿起了往日的功課。
高英傑製定了一套學習計劃，讓喬一帆去執行。自己呢，也不敢放鬆，吭哧吭哧地學著，免得哪天就教不了那小子了。
兩人湊在一起，就研究學習的事情。一研究，就要到深夜。漸漸的，喬一帆不僅晚飯吃在高家，連住都常常在高家。
惹得雜貨鋪老板都揶揄他：“你幹脆搬到他家裏住好了呀！”
喬一帆聽了，倒真的凝神思考了一下。
這天晚上，又討論晚了。兩人並排躺下，關了燈，月光自窗口灑進來，明明地照在他們被子上。
這會兒，活躍了半晚的思緒靜下來了。喬一帆伸手拍拍高英傑那邊的被子，說：“跟你說個事體。”
他現在講話，有時候也用本地方言了。
高英傑轉過來，回答：“嗯，你說。”
喬一帆直說：“我想搬到你這裏來住，行嗎？我交房租的。”
“說什麼呢！”高英傑立即打斷他，一隻手撐起半個身子，借著月光，瞪著他。
喬一帆有些茫然，他本以為高英傑是不會拒絕的，哪知道……一時，有些不知道做什麼反應了。
高英傑又道：“你跟我談什麼房租？要住就住嘛，說房租，你當我是誰了啊。”
“啊……”喬一帆又愣住，回過神來，心裏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
“哎？不然你以為我什麼意思？”高英傑嘴上問著，心裏已經想到喬一帆先前的誤解了。可他就是喜歡逗他，假裝還沒明白的樣子。
喬一帆抿抿唇，捏著被沿，說：“我以為你不給我住呢……”
高英傑哈哈笑，說：“我不給你住，那你現在是住哪兒？”
喬一帆睜著眼睛，笑笑地望他，不說話。高英傑樂得看他這副無話可說的模樣，心滿意足地又躺下了，明確地回複他，說：“一帆，你住進來吧，我高興，奶奶也會開心的。”
“嗯，謝謝你，英傑。”喬一帆安心地吸了口氣。
此後，喬一帆就住進了高家。
小鎮這麼小，很快，大家都知道這兩個少年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許是“不要跟高英傑做朋友”的信念實在太強大了，如今鎮子上的孩子也明裏暗裏站在“不要跟喬一帆做朋友”的立場上了。
好在，兩個人都不在意這些。朋友嘛，又不在於多，有一個知心的，就夠得了。
住一起之後，兩人學習更方便了，又都用功，洋文也就突飛猛進。從前看不懂的洋文小說，現在讀起來輕鬆多了。
每天早晨，高家奶奶還是坐在門檻前，目視前方，耳朵卻微微向屋裏傾斜。她要聽廚房裏頭傳出來的洋文朗誦。那是兩個少年每日的必做功課。
日子漸漸進入冬季。西塘古鎮老，水又多，到了冬天，格外陰冷些。
喬一帆從北方來，不適應江南冬季的濕冷，手上、腳上，起了好幾回凍瘡。夜裏，三人圍在炭爐旁烤火時，高英傑拿白蘿卜放在火上烤得熱熱的，然後去擦喬一帆的凍瘡。
喬一帆疼地直往牙縫裏吸氣。
高英傑也齜牙咧嘴，問：“很疼啊？”
喬一帆聽出他語氣裏的幸災樂禍，抬起頭，撇著嘴，道：“你長一個試試看？”
高英傑忙擺擺手，說：“我不要我不要，多難看啊。”
喬一帆不響。一邊的奶奶聽了，咯咯笑。
她近來就喜歡聽兩個孩子拌嘴，這樣家裏熱鬧。老人家到了冬天易傷感，因為一年快過完了。新的一年要到來，對他們來說，總忍不住想，這是離黃土又近了一步。怎麼也不是開心的事情。
家裏熱鬧，有人氣，她就不那麼愛多想。
三人烤得渾身暖烘烘，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時候。高英傑先伺候完奶奶，再伺候喬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