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齋有《呂氏春秋集釋》一書行世(清華大學印行),此外,尚有《管子》及《韓詩外傳》兩部集解稿未印。(大體完成,未全寫定。)《詩經》、《尚書》有些零稿。他在清華,從民十七年(或十八年)起曆任中文係教員、講師,到學校遷昆明時代約在民卅一年左右升副教授,複員前升教授。久任大一國文、曆代文選、校勘實習等課。複員後,任讀書指導、曆代文選、尚書、詩經等課。治學方法,相當地保守,缺乏現代見解。處世老練,對於同人及同學應付得很好。自解放後,因為老式功課不為同學們歡迎,頗懷憂慮,常發牢騷。又覺得同人中後輩對於師長常施譏評,用不客氣的鬥爭態度,心中憤恨。據他談話中流露,病是氣出來的。
解放後,他加入民主同盟,並且表示丟下包袱,把舊書要束之高閣了。也常看些馬列主義書。在病中常常問人到底舊的東西還要不要?我常勸慰他先秦學術的研究是很重要的,絕不是人民所不需要的。不過除自己的專門著作外,教學生用老講法是不行的。其實,他如果有自信力,繼續《管子》、《韓詩外傳》的注釋工作,腳踏實地,是有用的,有貢獻的。
下午,仍赴勝因院,參與駿齋殮禮。
是日上午為駿齋突然病故,幫忙些喪事雜務,草擬訃告,並與鎮淮等分寫(代許夫人)通知榮成許家(駿齋子)及駿齋好友信劄,略感緊張,因而胃部又不適。晚上早睡。
四月三日 星期二 晴
晨七時半起。同企羅赴勝因院許家。柩已待發。柩用卡車,扛夫及許夫人、馮鍾芸(陪許夫人)等上此車。我們步行隨後,到內校門,搭上“新生號”汽車送行。車中不過十數人。有馮芝生、朱夫人(陳竹隱)、餘冠英夫婦等,除馮老外,皆中文係人。庶務科派金德海君照料喪事,另有萬安公墓城中辦事處一人隨往。萬安公墓在玉泉山至香山道中。從清華園出發,汽車不到一小時即達。下車選擇穴地,離佩弦先生墓數十步,即動工。我們在禮堂外客室中休息。由芝老寫墓碑。右:“清華大學教授”,中:“許維遹駿齋先生之墓”,左:“一九〇二年?月?日生於山東榮成,一九五一年四月二日卒於北京清華園”小字兩行。
十一時,墓穴工畢,即行葬禮。設供致祭。同人皆靜默致哀。
以前我們來送佩弦骨灰時,墓尚未完成。今始得見,墓碑用平臥式,整石。題“清華大學教授朱自清先生之墓”。
萬安公墓裏有許多名賢墓,如李大釗墓等。近一二年來又增加了幾位烈士。史沫特萊女士亦將葬此,已做好墓碑。
午時,原車返校。金德海談,駿齋喪葬費約共用六百餘萬元。
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下午三時起後工字廳,許駿齋先生追悼會。到會者百餘人,以中文係及民主同盟盟友為多。企羅抄錄幾副挽聯如下:
絳帳著書成絕業,青山埋骨傍時賢。(葉企孫)
八年抗戰,千裏徒行,猶記奮鬥西南,同曆艱辛隨學校。
三歲準備,十載建設,方期輸勤祖國,老成凋謝痛斯人。(工會)
學精蒼雅,書辨魯魚,一代聲名傳呂覽。人到清時,天與短算,百年幻化嗟真儒。(燕大中文係)
豹留皮在,火因薪傳,若死而有知先生可無憾。清華南瞻,勺園北望,況同教國子吾儕惜斯人。(燕大高名凱)
校書遍經子,徒步曆湘黔,五十未萌白發,分明精力絕倫,誰信斯人遽凋槁。前歲哭良師,今春傷益友,兩番送葬青山,豈竟文章妨命,難將此理問蒼冥。(餘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