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管呂者幾人,奧義獨探,千古知音君自有。繼聞朱而長逝,斯文天喪,一流將盡我何堪。(浦江清)
福體素康強,恨惡豎潛入膏肓,萬般醫術無靈,一代緩和皆束手。熱心施教育,任寒蠅忝附騏驥,一日春風不見,滿園桃李頓消魂。(陸永俊)
始運用馬克思觀點,整理先秦典籍,一病遽長辭,數十年苦功,留後人受用。為豐富新民主事業,發揚文化遺產,方興正未艾,千百萬學子,繼先生前程。(清華中文係學生)
向遺像行禮,默哀,主席致辭後,原由冠英報告駿齋生平及著述。冠英代表民盟發言,隻指出駿齋思想改造經過,並未報告生平及著述。廣田主席使我代為一說。
我無準備,亦不甚詳。駿齋,山東榮成人。一九三一年畢業於北大中文係,原從劉叔雅(文典)先生治校勘訓詁之學。時叔雅先生代理清華中文係主任,延聘駿齋來任教員。任大一國文課。課餘繼續其《呂氏春秋集釋》一書。此書由商務印書館代印,作為清華大學整理古籍叢書之一(也沒有第二部)。指導此著作者為劉叔雅及孫蜀丞(人和)兩先生,皆駿齋之師。熱心助成付印之事者為馮芝生(友蘭)及聞一多。此外駿齋在《清華學報》上發表郝懿行及牟默人兩位之年譜及著述考。並曾介紹郝、牟兩家之遺著手稿,售於清華圖書館。此為抗戰以前事。抗戰中隨校赴長沙,又參加師生步行團,自湘曆黔到昆明,在西南聯大任教。清華大學設文科研究所於昆明郊外龍泉鎮之司家營,駿齋亦在研究所工作,成《管子》及《韓詩外傳》之集釋(隻有稿本,未及校定及付印)。在西南聯大任曆代散文選、校勘實習等課。有《尚書義證》(近十篇)發表於《國文月刊》,有《饗禮考》、《說釁》二文,發表於《清華學報》。據其自言,此二文開始用民俗學眼光研究古代的禮,受聞一多的影響。
我的感想是:駿齋是一位實事求是的學者,幾乎足不出戶,盡力於校釋工作,成就最大者是《呂覽》、《管子》、《韓詩外傳》三書。他是繼續清代學者的工作,補他們所未做的工作者。這些著作,在目下很少人理會,他可以說是落在時代後麵的。但是文化建設高潮到來,對於古籍的整理是重要的工作,也可以說他是在時代的前麵的。中文係的任務,本來有發揚國故的責任,經、子原在中心地位。後來因為有些人隻著眼在純文學方麵,於是挪移到一個被認為古董的角落,而且清華大學有其曆史的傳統(也可以說是汙點)就是美帝文化侵略的大本營,教師同人幾乎都是外國留學生,也隻注重了西洋學問,所以駿齋在清華是不夠被重視的。駿齋所做的工作,並不完全是為了教課,乃是在教課以外抽暇做研究工作。因為我們現在隻能開設普通科目,專書研究是不周遍的,而一個學者自然知道什麼著作已經有別人做了,不必重複;什麼著作應該可以著手的,自己所收集的材料也比較的多,做起來容易有成績。這些研究工作,並不是別人派給他做,乃是學者從自己的責任感出發的,所以更其努力,更其做得好。我們現在有一口號,說一切教學為了學生,一切研究為了教學,不免太機械,還是可以商討的。除非課程分得很細,教師所想做的研究工作都能容納在課程裏。
當時主席廣田以及說話者吳晗、冠英,都隻表揚了駿齋的革命精神,敢於簽名在幾次民盟發動的宣言上以及後來加入民盟的這些事跡。我的話乃是一個落後分子的話,恐怕他們不以為然。
丁聲樹為駿齋在北大時的老同學,以及同鄉老友畢樹棠,也補充了些關於駿齋生平及著作的材料。
(據一九五一年日記抄錄並加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