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冬之真(5)(1 / 3)

三月初,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老毛子在他的“飛雲軒”中被綁架了!最初,吳言是從電視上看到這則新聞的。電視報道說,那天夜半,下著大雨,在往北去的公路上飛奔著一輛銀灰色進口小汽車,車速很快,經過收費站時,也不停車,直接就衝過去了。正巧收費站邊停著一輛交警的車,警察便風馳電掣般追上去。那小車對交警的呼喊根本不理,警車窮追不舍。快到歙縣境內,小車突然減速,從車上扔下一個人。警車慌忙停下,隻見那人五花大綁,嘴裏塞著毛巾,早就暈過去了。警車繼續呼叫,但電台突然壞了,怎麼也叫不通,因是大雨滂沱,也看不清那小車的牌照。這當中,進口小車一提速,一溜煙地跑了,再也沒有蹤跡。

那個被綁架的人就是老毛子。事後刑警來到“飛雲軒”,打開門,發現一個女營業員和另一個男夥計也被綁在二樓的椅子靠背上,一些珍貴的字畫古玩被洗劫一空。驚嚇得半死的營業員告訴公安,三個蒙麵人是夜半時潛入店內的,先是擒住了老毛子,然後把他們綁在床上。那夥人好像跟老毛子認識,他們聽到那幫人責問老毛子為什麼賣給他們假畫、假古董,騙他們的錢。他們還反映說,事件發生的前幾天,老毛子好像收到過好幾個恐嚇電話,弄得老毛子那幾日魂不守舍,整日裏提心吊膽。原以為隻是恐嚇恐嚇而已,沒想到事情還真的發生了。

經過那麼一場驚心動魄的折騰,老毛子已經幾近神經錯亂,整個兒變得傻了。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吳言去“飛雲軒”看老毛子,老毛子仍坐在床沿上,臉色蒼白,一頭長發亂得像茅草一般。隻要有陌生人來,老毛子臉上便會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渾身發抖,連聲說:“我沒有賣假畫,我沒有賣假古董!”

老毛子已經認不出吳言了,吳言叫了老毛子一聲,老毛子立即雙目驚恐,一副嚇破了膽的模樣。老毛子的父母親聽到消息後從績溪鄉下趕了過來,他們都是一副老實巴交的農民模樣。老毛子的母親以淚洗麵,泣不成聲。老毛子的父親則連聲歎氣。吳言走過去,安慰了他們幾句。當得知吳言是老毛子的好朋友時,老毛子的父親老淚縱橫,沙啞著嗓子說:“原先這孩子不是好好的嗎?在報社當記者,為什麼想著去賺錢呢?這錢,賺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它真是個害人的東西嗬!”

老毛子的父母親憤怒地聲討著金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悲痛欲絕。吳言深有共鳴。這世界原本是很正常的,後來都是被錢搞亂了,變得瘋狂,變得失去理智了。但錢不也是由人創造的嗎?實際上錢代表著人的一麵,那就是貪婪、占有和卑劣。錢隻是一個幌子,在它的深處,體現的正是人的陰暗品質。

吳言突然想起楊紅,不知她是否知道老毛子出事了。想到這兒,吳言向二老道了別,叫了一輛出租,趕到楊紅的“藍屋子”。一見到楊紅,吳言就嚷嚷說老毛子出事了你知道嗎?楊紅正在跟一班大約是工商所的人應酬,見吳言來,便把他引到服務台邊上的咖啡吧。坐下之後,小姐上了兩杯咖啡,楊紅用湯匙輕輕地攪動著咖啡,說:

“我知道了,老毛子真可憐。”

語氣異常平靜,仿佛有一種例行公事的味道,一下子拉大了與老毛子之間的距離。楊紅點燃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然後仍是緩緩地說:

“老毛子自己也不注意,心太狠了,容易招人嫉恨。我早就勸他要小心一點,他不聽。”楊紅歎了口氣。

吳言一下變得無話可說了。楊紅瞥了吳言一眼,轉換了話題,柔聲說:“最近你怎麼來得少了?我們這兒又來了好幾個漂亮的小姐。有湖南的、浙江的,還有新疆的。有什麼客人你盡管往這兒帶,其他的事還不好說?”她忽然呈現出很媚的笑容,“要是其他小姐你看不中,我可以親自陪你。”

吳言感到惡心極了,但還是佯裝著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跟這個女人打交道,心很累。

吳言告辭了。楊紅送到門口,仍是緩緩地說:“什麼時候我約你去看看老毛子吧,朋友一場,也是個緣分。他的父母來了嗎……真可憐,實在是不走運。”

她的眼眶說紅就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

兩個月後的一天,吳言正在家中備課。這一學期,係裏安排吳言上課了,吳言也懶得去當導遊掙錢了,風景區也去得少了。突然有敲門聲,吳言打開門,來人是個黑瘦短小的漢子,引人注目的是,這個男人手上戴著一個碩大的綠寶石戒指。吳言一愣,正想問他找誰,那人一臉諂笑,說吳老師不認識了吧?吳言點點頭,隻是覺得此人有點麵熟,記不得在哪兒見過麵。那人結結巴巴地說上次你到黃山去看冬子……吳言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此人正是冬子的店老板,那個廣西桂林佬。

吳言立即反應過來桂林佬的到來跟冬子有關。果然,落座之後,桂林佬吞吞吐吐地問吳言可看見冬子了。吳言實話實說地回答不知道。吳言的話音還沒有落地,那個桂林老板竟如小孩一樣抽泣起來,邊抽泣邊說:

“冬子要是找不到,我就不活了!”

吳言大吃一驚,連忙勸他鎮定一點。過了一會兒,桂林佬克製住情緒,告訴吳言整個事情的過程——原來冬子到他店裏之後,不久就跟他好上了。這桂林佬在老家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原本也是逢場作戲,但冬子溫柔無比,又相當能幹,店裏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來。桂林佬變得離不開冬子了,便琢磨要跟冬子結婚,跟老婆孩子分手。冬子也答應了。桂林老板便將經濟大權徹底地交給冬子,春節期間飛回老家桂林,好不容易與老婆離了婚。可是當他飛回黃山之後,冬子卻席卷了大部分現金,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