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感覺到姚挺的手指在背後直戳腰部,便鼓足勇氣走上前去,說:
“你好,你認識我嗎?”
那個女孩有點羞澀地點點頭,但眼神分明有一絲警覺。吳言繼續問:“你也考導遊嗎?前幾門課,考得怎麼樣?”
“不好。”她很幹脆地回答,大眼睛裏有一絲哀怨。
“幹嗎要考導遊呢,坐花轎坐膩了?”吳言見她緊張,自己忽然不緊張了,想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
“不,不,隻是想……”女孩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表達,頓了一下,雙眸凝視著思考什麼。想了一會兒,又似乎想不透徹,便莞爾一笑,把思考的東西化去了。那樣子很美,有一種從未侵蝕過的透明和晶亮。
正說著,考官在點名了,吳言慌亂向她道了別,走進了考場。他回答完老師的提問又作了一番關於美麗的黃山的講演後走出考場,搜尋人群,再沒有能夠發現那朵鮮亮的小花。
二
兩個月之後,吳言開始了業餘導遊生活。他的本職工作是大學的外語係教師,輕鬆地對付一周四節課之外,吳言將導遊關係放在了海外旅行社。這是一家一類旅行社,可以直接接待老外以及港澳遊客。吳言很快成為這家旅行社的骨幹,他以充沛的體力、流利的英語、幽默的談吐以及靈活的頭腦和處事方式很快成為導遊中的佼佼者。其實也並不是因為吳言很能,而是因為導遊這一行人員的素質太差,很多導遊都像沒有文化的“小商販”,對遊客更是坑蒙拐騙短斤少兩。相比之下,吳言所做的要含蓄得多,也不心狠手辣。吳言因此很快得到了一個綽號:“溫柔殺手”。吳言聽說後,微微一笑,並沒把此類褒貶放在心上。依吳言的本意,他幹導遊隻是為了打發時光,為了回避思考才去忙忙碌碌。導遊生活給吳言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一倒下就可以睡著。在此之前,吳言每晚都需要服用幾片安定片才能達到目標,可以說,這是這個職業給吳言帶來的最大好處。
這年春天,吳言帶著四個香港中文大學的教師到黟縣去參觀,此行主要是考察黟縣古民居。幾個遊客是第一次來徽州,當他們看到青山綠水中點綴著白牆黛瓦的民居時,一個個異常興奮,幹脆打開車窗,聽窗外鳥聲婉轉,蟲兒輕鳴,任風鳴樹響,一直撲進車廂裏麵。車很快到達縣城。吳言讓車停靠在旅遊公司門口,然後找經理,聲明自己是海外社的,想在他們這兒找一個當地導遊,一定要很熟悉本地情況,因為幾個遊客都是專家。經理沉思一下,說讓寧小姐陪你們去吧,然後用當地土話對著隔壁房間喊了一句,立即,一個女孩走了出來。吳言定睛一看,原來是她,自己的“媳婦”。女孩也認出吳言來了,看得出她也有一絲興奮,大大方方地說:“你好。”
吳言也說了你好。然後說明來意。她很認真地聽完了吳言的話,然後微笑著說:“我們走吧。”
上車坐定後,吳言問她:“上一次考試見到你,出來時,怎麼再也找不到你了?”
女孩一笑,說:“我跑了。上次沒考好,知道沒希望了,口試幹脆不參加了,就一個人去了汽車站。”
“現在你在這兒工作,還好嗎?”吳言問。
“好什麼呀,待遇太低了,沒有證,隻能算是臨時的。不過七月份我還準備考。這次考,估計差不多。”女孩挺有把握地說。
女孩幾乎是婷婷地走著,很有青春的氣息。吳言在身後偷偷打量著她。她似乎比前兩次見到時成熟了不少,身材變得婀娜了,也豐滿了一些,有嫋娜的曲線。很明顯,她已不是那個拋繡球的小姑娘,而是一個洋溢著魅力的女子。用很俗的話說,變得嫵媚性感了。
四個香港中文大學老師情緒很高。一行人依次參觀了古民居村落宏村、南屏、西遞。女孩的講解不算太好,但嗓音柔和清晰,很是動聽。每到一處,還經常見到她用當地土語跟熟人打著招呼。在西遞,女孩很隨意地介紹當地的曆史與掌故,有問必答,看得出她對這裏相當熟悉,也相當有感情。那幾個遊客對西遞的楹聯情有獨鍾,用照相機哢哢嚓嚓拍個不停,並不時發出驚歎聲。吳言這才注意到這些楹聯確實寫得相當漂亮,例如:養成大拙方知巧,學到如愚方是賢;知事少時煩惱少,識人多處是非多;靜者心多妙,飄然思不群。但這些都似乎離現實生活很遠,時過境遷,現實多煩躁啊。不過吳言覺得有一副對聯倒是寫得挺好:有花方酌酒,無月不登樓。
晚飯就在西遞的小飯店吃的。菜與市內相比,並不便宜,但還算幹淨。精明的店主非要推薦徽州名菜“紅燒果子狸”,說不吃“紅燒果子狸”,枉為到徽州。遊客們隻好接受了。吳言絲毫沒動筷子,他心裏一直嘀咕:什麼真的果子狸,極可能是野貓野狗。小飯店裏也有卡拉OK,幾個香港人興奮起來,將卡拉OK唱得慘不忍聽。女孩吃飯時一直沒說話,匆匆忙忙地把飯扒完後,提出要回家看一看,吳言也放下碗筷,要求陪她一道。女孩遲疑一下,然後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