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冬之真(1)(3 / 3)

女孩的家就在“大夫第”的邊上,是那種典型的徽州民居。大門入後是一個天井,然後左右各有一個廂房。整個感覺陰淒淒的。進門之後,一個中年女子正在堂前拾掇東西——那些東西都是旅遊紀念品,都是用來賣的。見她來,並沒有表示大的熱情,隻是用當地土話毫無表情跟她說了幾句。吳言聽不太懂,但感覺語氣有抱怨成分,說今天沒賣出什麼東西,沒賺多少錢。中年女子又用眼光警覺地看了看吳言,沒有任何表示。接著,女孩進廂房了,把吳言晾在外麵。吳言無事坐在廳堂裏,細細地觀察女孩家的布置。堂前正中懸著一塊金字大匾,上寫“一進門二進士”,可能是有相當歲月了,金粉剝落了,露出裏麵的木頭,都有點朽意了。堂前的柱子上也有一副非常有意思的楹聯:得山水情其人多壽,饒詩書氣有子必賢。十幾分鍾以後,女孩從廂房裏出來,衝著中年女人叮嚀幾句,轉過身便招呼吳言出門了。

吳言有點詫異地問:“你母親?”

女孩點點頭。吳言又問:“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她沉默了一下,輕聲說:“爸爸,還有個妹妹——在拋繡球那兒。我走後,她頂替我了。”

吳言想轉化氣氛,問:“幹嗎你們家的人都拋繡球,是自願的?”

“是選的。那時我剛從師範學校畢業,不想教書。村裏人都認為我長得漂亮,便讓我拋繡球。我拋了兩年,太沒勁,便不幹了。他們又選中了我妹妹。”

吳言又問她家那塊大匾的來曆。女孩說:“那是我祖上的,清朝時考取了兩個進士。榮光得不行。我爸爸對這可在乎呢,隻可惜他隻生了我和妹妹兩個女兒,我們又沒什麼出息,讓他失望了。”女孩很平淡地說道。談話之間,他們又來到先前吃飯的地方。幾個香港人的嚎興已過。他們繼續乘上“道奇”車,先到了黟縣縣城。女孩下車的時候,吳言遞給她一張名片和一百元錢,輕聲說:多謝你了,以後多聯係,一點小意思,請笑納。女孩遲疑了一下,想拒絕,但還是接住了。吳言輕鬆地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都見麵三次了,並且還當過我的‘媳婦’。”

女孩抿住嘴唇,似乎好容易忍住笑,說:

“我叫冬子,真名,是爸爸給我取的。”

冬子,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車子離開黟縣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鍾了。白天的綠色已轉變成黛色。一彎青月懸掛在空中,滿天星辰,整個大地一片靜穆,就像是一幅虛假的水墨圖。

這年夏天異常地炎熱,遊客也因此銳減。黃山市的絕大部分賓館都門可羅雀。各賓館頻出高招,紛紛提高回扣率,以爭取會議和團隊,這正是賺錢的好機會。趁著暑假,吳言乘上到南昌的火車,然後又轉道湖南株洲。吳言有一個表舅在株洲一家大型鋼鐵公司當副總,吳言去找他,看他能否將一些訂貨會拉到黃山來開。隻要表舅點點頭,吳言就可以得到一筆相當可觀的介紹費。

事情辦得相當順利。表舅將一切事務委托給夫人。吳言對舅母許諾至少要將大頭給她。吳言抵達黃山市後受到熱烈歡迎,也許是海外社那幫家夥走漏了風聲,各賓館的老總都像蒼蠅一樣叮著吳言。吳言的手機一天到晚響個不停。他們都要求吳言將拉來的會議放在自己的賓館舉行。

那段時間吳言不斷地應酬各賓館的邀請,與他們討價還價著住宿、夥食標準,商談著手續費等事宜。

這一天吳言與新安江大飯店的老總許大馬棒正在他豪華的辦公室裏洽談。說他是許大馬棒是因為他姓許,而且又長得黑黑高高、凶神惡煞的緣故。但他有時候也在肥胖的臉上堆著一臉的諂笑。此時許大馬棒就是堆著一臉的諂笑跟吳言說話。許大馬棒說他今年承包的指標太高了,如果任務完不成,一年就是白幹了,不僅獎金拿不到,而且自己還要貼上幾萬元風險金。許大馬棒一臉的苦相,央求吳言無論如何幫他一下,即使不賺錢也可以,隻要飯店正常運轉,職工能發工資獎金就行。正說到這兒,一個女服務員敲門進來,說有一個女孩要找總經理,說想在飯店找一份工作。

“不見。沒見我正在談事嗎!”許大馬棒沒好氣地說,“還要找工作呢,老子就要沒飯吃了。”

服務員怯生生地正要轉過身去,那個找工作的女孩子已經搶先一步走了進來。她似乎正好聽見許大馬棒粗暴的回答,一下愣住了,臉刷地一下紅了,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吳言一看,正是冬子,趕忙站起身來,向她問候道:

“怎麼是你?你好。”

冬子這才鎮定下來,紅著臉衝著吳言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吳言對冬子說:“我跟許總正在談個事情。怎麼,你想在這兒找工作?縣旅遊公司那邊,不想幹了?”

她點點頭,輕聲說:“老是待在小地方沒勁,想出來闖闖——導遊資格我考試通過了。還不錯吧?”她徹底地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