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秋之禪(6)(2 / 3)

次日,是清源法師在大殿講座。清源大師跏趺坐於蒲團,麵前放著《楞嚴》、《涅槃》諸經典,燦然堆積。弟子烏雲般坐下,乞參三昧法。有人問道:“如何能得正果?”清源曰:“欲得正果,先斷六根。”問:“如何是無眼法?”曰:“簾密厭看花並蒂,樓高怕見燕雙棲。”問:“如何是無耳法?”曰:“休教厭笛驚楊柳,未許吹簫惹鳳凰。”問:“如何是無鼻法?”曰:“蘭草不占王者氣,萱花不辨女兒香。”問:“如何是無舌法?”曰:“幸我不曾犁黑獄,幹卿甚事吐青蓮。”問:“如何是無身法?”曰:“慣將不潔調麵子,謾把橫陳學小憐。”問:“如何是無意法?”曰:“隻為有情成小劫,卻因無礙到靈台。”問:“何謂念煩惱?”曰:“誤將濁火濺蓮葉。”問:“如何除?”曰:“奪取鋼刀殺藕絲。”問:“何謂不念煩惱?”曰:“一任飛絲沾柳絮。”問:“如何除?”曰:“再從係處解金鈴。”問:“何謂念不念煩惱?”曰:“春蠶作繭全身縛。”問:“如何除?”曰:“蠟炬成灰徹底銷。”問:“何謂我煩惱?”曰:“未出岫雲偏作雨。”問:“如何除?”曰:“不開花樹本空枝。”問:“何謂我所煩惱?”曰:“底事急流爭鼓棹。”問:“如何除?”曰:“好憑順水再推船。”問:“何謂自性煩惱?”曰:“鑽榆起火還燒樹。”問:“如何除?”曰:“凍水成冰不起波。”問:“何謂差別煩惱?”曰:“磨將子墨猶嫌白。”問:“如何除?”曰:“買得脂胭便是紅。”問:“何謂攝受煩惱?”曰:“痛看西子心頭捧。”問:“如何除?”曰:“癢倩麻姑背上搔。”

秋子聽了一會兒,茫然若墜雲霧中。盤曲著的腿部異常酸麻。抬眼看身邊的莊母,但見她神色自若,寧靜異常。當即心下大慚,覺得學佛應該是有恒心的,而自己的恒心竟不及一老婦。又耐心地聽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講座散了,這才扶著莊母離去。

二月之後,仍是隆冬時分。莊母安然長逝,麵色十分安詳。寺院裏安排了莊母的葬禮,清源大師親自帶人念了一回《大悲咒》。秋子心中甚是悲傷,想到自己與莊母此生所說的言語,加在一起也不過十句之多,但平靜相處,也算是極有緣了。又想莊母此生於佛極殷勤,不知會不會脫離輪回修成正果,心裏忐忑得很,又不敢問。心甚孤單,隻是無事抱著琵琶走到翠微院,為老尼彈奏一曲。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不提。

無名氏有詩雲:北風吹故林,秋聲不可聽。雁飛窮海寒,鶴唳霜皋淨。這首詩本是寫因秋風聲起,大地蕭條而內心無比惆悵,苦悶無法傾訴,唯有在月光之下獨自徘徊,形影相吊,暗自歎息。這種憂鬱黯淡的心情正與秋子相似。秋子隻覺得一切像做夢一樣,日子隻剩下日出日落了。萬事隻能悶在胸中,獨自傷心。又不知此後如何挨過,因此一直心緒昏亂,連晝夜都不辨。不過秋子誦經念佛的功課更刻苦了,每日都在禪房深坐。莊母長逝,秋子孤身一人在蘭若寺是不合適了,征得清源法師的同意,秋子便搬到相鄰的翠微院居住。好在都是佛家弟子,並不分場所,來來去去如一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