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要求的是什麼，其實她自己也不甚明了。於是她低下頭去，隻把目光潑在地上，木木然，低聲的，像耳語：“你說得對，這一直是我所要求的，可是你不問我，這藥是如何得來的麼？”
“剛才那姓方的帶你回來時候，我已然知道了，”他頓了頓，聲音裏有一種幽思，“我自然怎麼都是無所謂，全要看白姐你的意思，我看這姓方的，對你也並沒有惡意！”她向他提過兩次方白衣，那時候他說起他來，總有一種恨意，也或者是妒忌，因為對方總可以半夜三更的進她的房裏，而他卻隻能這樣規規矩矩，他想了想又道：“白姐不想知道過去的事了麼？”
她突然把頭一抬，麵現痛苦之色：“你還是別叫我白姐吧，我原本也不姓白，我也不是白珞寧！”
“那麼……”
“我，我是戚小白，這是衛鳴回親口對我講的，那大約，是真的吧！”她看著他，目光裏有什麼東西，讓他猜不透，她又說，幽幽地，“也許我想起來了過往，反而把現在的事情都忘了，那樣，好麼？”
吳小丘終於驚了一驚，搶上來把她的手一按道：“那麼，還是不要吃，我寧願你，永遠是這個樣子，永遠記住我！”
她搖了搖頭：“不管是現在的記憶，還是原來的記憶，都不過是不快樂！”
他聽了這話，突然變色，臉煞白地：“你這是什麼話，難道跟我在一起，真的讓你這樣不快樂麼？”
她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扶他的胳膊道：“小丘，真謝謝你，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何苦來慪我！”
他在她身側坐了，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選吧，是過去的你，還是現在的你！”
那窗外月色淺淺的一痕，像是一道傷口，在人心上，永不能愈合，所以便總是這樣冰冷，因為不能碰觸，觸一觸也是痛，驚心動魄。她搖了搖他的胳膊，倒笑起來：“我才說著玩的，哪裏就會把現在的事情忘了呢，吃下它，也不過是回複以前的記憶，至少，我總能確定我自己到底是誰了！”
他隻生硬地點了下頭，不說話。她拿起來那隻藤紫的小瓷瓶，像它有千金重似的，手竟然抖起來，費了老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把裏麵那粒藥丸給倒在掌心裏，赤紅色，像是一滴心頭血。她拿指尖觸了觸，一點兒涼意：“想不到它是這樣渾圓可愛的！”
他依舊不說話，隻是握了握她的手腕，她感覺到他手上悄淨的汗意，便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你放心！”
可是讓他放心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將紅色藥丸，輕輕巧巧地送進了嘴裏，沾舌即溶，卻是一小團熱氣，順著舌頭滑下去，滑過喉嚨，胸口，五腑，慢慢氤氳開，說不出的一種舒暢，她在這舒暢裏，慢慢睡了過去。
也許到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了，所以她在睡意裏極力地掙紮著，強硬地張開了眼睛，死死看了吳小丘一眼，她要記住他，不管怎麼樣，要記住他！
仿佛是做了一場大夢，她突然間醒了過來，可是拿鏡子一照，依舊是那一張臉，夢裏的臉，不是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