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戚小白”這一句話從衛回鳴嘴裏說出來,像帶了雷霆巨怒,把白珞寧擊得神魂顛倒。她想這世界可真正荒謬,她怎麼會是戚小白呢?如果她是戚小白,他當初又為什麼告訴她,她是白珞寧!
她心裏這樣混亂的,可是表麵上,卻反而有一種死了似的平靜:“那麼,你當初又為何說,我是白珞寧,我為什麼又是白珞寧的樣子?”
衛鳴回想了想,終於歎氣道:“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
“什麼?”
“我當初勸你,你卻不肯聽——”他說著,拿出一隻藤紫色的瓷瓶交在她手裏,“這是解藥,若是你想回複記憶的話,便把它服下,一切自然明了!”
她接過瓷瓶,譏嘲地一笑:“看來我果然不是摔壞了腦袋,是被藥毒壞了腦袋!”
衛回鳴皺了皺眉,到底沒有搶白她,隻說:“你要好好考慮,要不要把藥吃下,其實現在這個樣子,又有什麼不好呢?”
她陡然站起來喊了一聲“不”,手捏緊了拳頭,抖個不住:“你們都是完整的人,自然不知道我的痛苦了,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兩人都不說話,隻有歎氣而已。
夜愈深起來,聞得幾聲蛐蛐叫,哀而不傷,似是在追悼逝去的好時候,可是這好時候,必竟是存在過的。
衛回鳴問她,“要跟我回去麼?”她就把目光挪開,不看他,隻說,“回去,回哪裏去,那山上,我已呆得夠了,再不想回去!”她看到他臉一刹那變得慘白透青,心裏便似被什麼咬了一下,可是她寧起來性子,不肯認輸,不肯讓自己軟了心腸,轉過臉對方白衣道:“酒也吃了,卻是沒能如方公子你的願,把結也給一並解開,我這時候要回去了,煩勞方公子把我送回去吧!”
方白衣看了衛鳴回一眼,到底點頭答應:“好,我送你回去!”
耳邊風聲嗚嗚的,像利箭,像鬼哭,她像個破布口袋一樣吊在方白衣的身上,突然覺得好笑,為什麼不坐馬車,要受這樣活罪呢。當然他每次造訪,都是這樣不期然,又都是大半夜的,又哪裏去找馬車給她坐。
她胸腔裏空空的,像是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盡著風灌了進去,再穿了出來,再怎麼去胡思亂想,也不能把它給填滿。手裏那隻瓷瓶上分明還留著衛回鳴身上的溫度,那麼一點點,可是已燙得她的掌心裏,像燒著了一團火。等到了屋裏,方白衣將她放下,驚地叫了一聲:“戚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哭?”
她這才醒悟,覺得臉上涼涼的不是因為風吹,是因為眼淚淌了下來。她拿衣袖把臉一抹道:“誰哭了,是風大,我迷了眼了!”
方白衣卻很不知趣兒的不肯走,推她坐到床上,自己捱她坐了,說:“我知道你心裏不好過,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戚小白又有什麼不好,若是為了鳳兄,也不值當……”
她把臉摔過去:“誰為了那姓鳳的,自打失了憶,我根本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姓鳳的,若是你們全都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世上還有這麼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