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地方坐下吧。”那女人吸了一口進去之後似乎神清氣爽了，紅紅的嘴唇吸在白色的煙嘴之上，鳳仙都要覺得她嫵媚。
“我們攤開了說，你家男人在我這裏做活兒，也是因為我喝酒的時候鬧事兒，我們家那爺偏生今兒也狹路遇見了，這才打起來，我這裏也沒有個知心的人在，他到這地步竟還是要想起你們來，你就給個話兒，願意來這住的話，大家清淨，他的孩子我替她養了，也省得你煩心。”說話的時候，她越發的悠閑自得起來，表情竟是陶醉的，也不知那管子裏麵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這個，容我考慮考慮，家裏還有老人的，我說了做不了主。”鳳仙這才知道了，那男人在這女人眼裏，也不過是工具。心裏倒有點兒痛快，不過對於留在這裏的事情，她還是不敢輕率定奪。
“你帶快一點兒，郎中可保不了他多久，他也是吸了大煙才將才有力氣呢。我看也就是這兩天吧，你們安排安排。”她的語氣也是不悲不喜。
鳳仙帶了們出去，見那女人坐在幽暗的角落裏，還在自顧自的享受著，心裏倒生出了憐惜，同為女人，原來寂寞是相似的。
再看那鳴鳳，獨自地坐在那裏，感受到一陣陣的快感，似乎一下子，什麼憂愁都沒有了，對於把自己閑置的那個老爺的記恨沒有了，對於自己閑來相伴的男人的將死的但又沒有了，對於未來的困惘沒有了······生命，存在都變成幻覺，她對著鏡子笑著，笑著。一直笑到快要掉下眼淚來。
“二舅舅，事情就是這麼樣了。”鳳仙在男人的葬禮上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向老人訴說了出來，那夜她回了家剛剛休息好，那女人雇的一個小孩子就跑了來叫她去收了人回來，她叫上舅舅卻一直沒來得及說明怎麼回事，就一直忙前忙後。那女人好歹也換了地方，把那漢子撂在一個小酒館裏麵，倒省了鳳仙原先的擔心，也不必費口舌。
他們接他的時候，男人還可以說幾個字，抬到家裏，不出一個下午，就已然斷了氣。
這個家裏，第四口棺材堂皇的抬起來，吵鬧的紅白事兒鄉村樂隊吹打起來，一切給鳳仙的感覺那麼恍惚。好不容易才會有空餘的時間來歇口氣說個話。
“那女人這麼說？”二舅舅的語氣很懷疑。
“那不是嗎。”鳳仙倒有看法的，“畢竟是因為她家裏的事情錢四受的傷。”鳳仙隻是說男人去做事兒的，因為不小心的失誤受了大傷才落得這副樣子。
“那還倒是有良心！”舅舅沒看的出來鳳仙目光裏的躲閃，“你們娘兒倆，還算可以有個靠的。不像我這副老骨頭。”
“舅舅，我是不會去那家。我也不會帶了土娃子。”鳳仙的目光淩厲起來。
“你這話？”二舅舅有點兒僵住。
“我不想守他的寡。”鳳仙的臉低下去，“也不想把他叮囑了我照看好的孩子帶走，這畢竟是你們家的，而且，你們現在有人依靠著。”
“你絕對有什麼瞞了我！”二舅舅終於覺出端倪。
“舅舅，有些事情，不需要問的明白。”鳳仙沒有作答，“那麼，下午的時候，我帶你們見她。大家各走各的吧，家裏的財產我不多拿，夠我開始小本兒的生意差不多就可以了，舅舅，你也知道我這些年······”
“鳳仙，你不再想想！”二舅舅顯然有點兒著急。
“我想了太久了，舅舅，我先走了。”鳳仙走出門去，第一次要覺得自己輕鬆。
“毛兒，現在在地下就不會覺得不甘心了。”鳳仙最後一次來到那小小的墓前，當時草草的埋了的孩子，若是還在現在可以母女倆一起采了花兒回來了，可以說一些開心的不著邊際的話，那是鳳仙第一次用心愛過的孩子。
“土娃子，要是媽媽不在了，你難過嗎？”吃午飯的時候，鳳仙忽然這樣地問那男孩子，他真的很像那個恨到骨髓的男人。
“媽媽能去那裏？”他抬起埋在飯碗裏的頭，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
“媽媽就是問問。”鳳仙避開了孩子的問詢眼神。
“媽媽，你不會像爸爸一樣不理我吧。他都沒有怎麼說過話，就不會再說話了。”孩子有點兒喪氣。
“不會的，絕對不會，下午，你和媽媽出去一趟好不？我帶你去看看好玩兒的東西。”鳳仙的心還是有一點兒疼痛了，但是，她不打算輕易地改變。
於是，鳳仙攜了一大一小站在了那扇雖然破敗但是任然古雅的門前，叩動著，響起了厚重綿長的聲音。